餐桌很高,高到眼前的少年坐在桌边下巴刚好和面前的碗平齐;餐桌很大,大到这个六七岁的少年面对满桌六七十个菜品,伸直了胳膊也最多只能够到面前不过三四个菜。 餐布是顶级的绣,出自大匠手笔,锦缎上盘踞着祥云的腾龙若隐若现,仿佛于布面中缓缓游动;筷子上象牙的,镶金错银,筷身上镶嵌着白宝石拼出的祥鹤,晶莹剔透,宛若玲珑;碗是呈贡上来最极品的粉瓷,粉的极其纯正饱满,砸几万件,都未必能出一件如此宝器。 但盘中装的食物却让人大跌眼镜。 盛在七彩琉璃碗中的八宝珍珠鸡已经发霉了,长出的毛已经覆盖了碗口,也看不出哪里是霉,哪里是肉;戏海龙盅中的参鲍都泡烂了,汤色混浊不堪,散发着阵阵恶臭;白玉碟中的蜜汁熊掌更不能看,简直就是一摊酱油色烂肉。 如此变质腐烂的食物竟盛放在那样精美华贵的器物中,却是个天大的笑话。这餐桌上的任何一件物什随便拿去,都能换十桌百桌精美的酒菜。可如今却只有群蝇围着桌子嗡嗡乱飞。黑压压蝇群的一整片趴在餐桌上,好似收官的棋局,只收了白子,却把黑子都留在盘上。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房内有些看不清楚。房子的起间很高,朱漆的房梁上落满了灰尘,几只蝙蝠静静的坐在上面。梁下就是餐桌,少年独自一人坐在桌边,碗筷轻轻的碰撞就能在屋子里产生小小的回音。 他早已经习惯,一边挥手驱赶着蝇群,一边认真用筷子扒饭。饭是糙米饭,下饭的菜是窝窝头。即便如此,他还是吃的津津有味,身为天子,不可娇淫好奢、贪图口欲,每天的饮食仅此一顿,这是太后的圣训。 原本还有个小太监伺候他用膳,时不时的还能给他从御膳房里偷些肉和白面馒头,陪他聊东聊西,聊御花园里的鸟啊树啊什么的,不知为何,两月前却被大监调走。自此,便孜然一身。 可这些日子,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脑子里胡思乱想,精力却永远没法集中在眼前的美食上,总觉得脑子里为何永远装着这么多不明白的事情。 难道只是因为礼制,就要摆这些菜?羊肉都是两个月前的,刚做好时真香。那时满桌山珍海味,可太后说要戒除口腹之欲,磨练禅心,他就没敢动一筷子。如今馊成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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