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翻过这道梁就到鹅板坡了,天黑道儿险,老二,备好黄药子。” 黄药子,就是青蒿,秋后晒干拧成三股麻花样的,点着了有淡黄色的烟,用作驱散蚊虫,传递信息之用,是茶马古道上最为古老的信息传递方式,黄药子就是加了硫磺粉的青蒿束,以显示行踪,尤其在山道和晚上。 山道旁两个裹着头巾,身着马褂肥腿裤的中年汉子手里摇晃着长鞭,一个个背着巨大茶包的瘦削枯槁的背夫从他们身边走过。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,从四川沟镇出发,一路向南,大锅头说了到地儿就给钱,还有粮食可领。胡三颠颠包裹,稍稍直起身子又弯下去,茶包重达200斤,放下去就没人能再背起来,尤其是在山道上。狭窄的山道仅容两人贴身通过,在这儿放下了,这一趟就白费力气,家里的婆娘和伢崽还等着饭吃。 胡三是胡家第四代背夫,胡三的父亲,祖父,曾祖父在这条道上从二十岁走到死,如今二十岁的胡三也在这条道上走,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多久,三年,五年还是十年,或者一辈子。一声惊呼把沉浸在沉思里的胡三拉了出来,他知道又有不会走道的年轻人背不起茶包滚落山崖,他记得从沟镇出发的时候,他们有百二十号人,不知道现在这条山道上还有几号人。锅头吆喝着走快点,天黑之前到驿站休息。 夺女驿站是这一段唯一一个驿站,驿站没有大门,用青石垒起矮墙,门前有三级不高的台阶,院里没有灯火,只有一楼的伙房亮着一盏昏黄的灯。 “茶包放仓库里,楼上有通铺。”伙计站在门口,提着马灯,锅头们的黑马在马厩里吃着草料。“来壶烧酒,三斤酱肉,二斤烧饼。”大锅头说完在靠近柜台的桌边坐下,“老一套掺点肉沫。”这是背夫们的伙食,老一套是指米酒和凉饭,茶马古道上,背夫们的伙食一直都是这样,碰上好心的锅头发发善心,给掺点肉沫,遇上抠门的锅头连米酒都没有。 胡三这次是跟着李家锅头,李家是沟镇上数一数二的制茶大户,茶种类最全。到了李金钊这一代,又开发出新奇的茶——鹧鸪子,据说这种茶可以喝出六种味道来,锦官城的一位苏老爷评价此茶“空山新雨后凉,涧中杜鹃不啼,薄命歌女言欢,九天神君无心。”说起这位苏老爷,也是一个奇人,十九岁中进士,二十五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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