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唐……？”

&esp;&esp;“真有字！

这是如何办到的？火怎么能烤出字来？”

&esp;&esp;唐小棠无缝切换到小白花做派，眼里又有泪光闪啊闪的，“我虽对韩大师尊敬崇拜，只是、只是书画展上也见到有人状告大师，我虽然心底是相信大师的，但终究也有些担心……”

&esp;&esp;她泪光盈盈地抬头，“我本不该以小人之心揣度，只是韩大师，若我今日无法为自己正名，您就要持强凌弱将我的画作占为己有吗？”

&esp;&esp;韩松韩什么都听不见，从那个字显现出来一刹那他的心态就彻底崩了。

&esp;&esp;怎么会这样？他真的检查过，有林西的例子在先，他自然是不想再节外生枝，那画的每一笔用色他都细细看过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，纸张也没有事先做手脚的迹象！

&esp;&esp;唐启元有些小得意，“这可是从南疆传过来的新鲜玩意，无色无味遇火则显，比从前见过的更加难寻其踪，韩大师，您可是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书画界心照不宣的规矩，往后大家可都得防备着，不然，保不齐什么时候自己的画就成了旁人的。”

&esp;&esp;在场不乏好些善画之人，闻言皆同仇敌忾起来，证据确凿，他们再看向韩松宴时，眼神里的俱是鄙夷。

&esp;&esp;就连此前口口声声维护着韩松宴的人，此刻叫嚣得比其他人更凶，整一个大型脱粉回踩的名场面。

&esp;&esp;唐小棠看着人群里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韩松宴，可怜吗？堂堂一个大师，如今怕是要被万人唾弃，看着是可怜的。

&esp;&esp;可这是他露馅了，倘若他没有呢？林西，唐小棠，兴许还会有其他张三李四，被他吸尽才华天分，放弃梦想甚至活下去的希望，唐小棠不可怜他，韩松宴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。

&esp;&esp;“好了，剩下的就交给师父，你们先一步回去书院。”

&esp;&esp;几个孩子再留在这里也无益，沈睿之并不希望他们全程参与这桩丑闻里。

&esp;&esp;唐小棠等人听话地离开，几人挤在一辆马车里踏上回书院的路。

&esp;&esp;这是他们，写得便是此事，因着行文巨流畅，字字珠玑，被广为传阅，如此一来，天下人皆知韩松宴的所作所为。

&esp;&esp;他被朝离画谱除名，书画行也自动自发表态，不再出售收进韩松宴的画作，他引以为傲了半辈子的名声，如今反而成了一个个桎梏，下场比唐小棠预估的还要凄惨不少。

&esp;&esp;唯二知道内情的顾少华和叶裴，拿着那篇文章心有余悸，“你这文章太狠了，看得我都忍不住要亲自唾弃韩松宴，唐兄，你如今已能杀人不见血，单这一手，往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想要招揽你，你若进了官场，怕是能搅起腥风血雨。”

&esp;&esp;“说的是，唐兄可需要引荐？我父亲结交了一些达官贵人，想必定会对你青眼有加，有他们助力，你往后的路只会一片坦途。”

&esp;&esp;唐启熙连思考都不曾直接婉拒，“我只是替妹妹出口气罢了。”

&esp;&esp;顾少华和叶裴相视一眼，心里皆不知为何松了口气，顾少华大咧咧地笑起来，“看来唐兄是不屑走这条路，也对，以你的才华便是不走捷径也无妨。”

&esp;&esp;唐启熙闭了闭眼，不是不屑，对他来说，只要是能通向成功的路，都不妨可以试试，但是……，棠棠会不高兴。

&esp;&esp;他将那篇文章从叶裴手里拿过来，顺势在烛火上燃了，“此事到此为止，除了你我三人，不该再有旁人知晓。”

&esp;&esp;顾少华和叶裴兴奋起来，“当然当然，唐兄放心，我们一定保密！”

&esp;&esp;灰烬落在桌上，如纷飞的灰色蝴蝶，越是接触得深，唐启熙就越是能窥见一些见不得人的规则，他并无什么抵触的情绪，想要站得高，就必然需要有人垫在下面。

&esp;&esp;唐启熙的选择日益增多，他完全可以挑一条轻松点的路，以他如今的学识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，但唐小棠成了条约束住他的绳子。

&esp;&esp;韩松宴的事她分明可以不必去管，只要看穿了韩松宴的为人，敬而远之，这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？

&esp;&esp;可那丫头看着随性散漫，却想也不想一头扎进去，甚至不顾会不会牵连到她自己。

&esp;&esp;唐启熙想要成为唐小棠希望见到的样子，想让她永远用骄傲欣喜的目光看他，那就把那份灰暗藏好一点，再好一点。

&esp;&esp;……

&esp;&esp;林西来正德书院找唐小棠他们辞行。

&esp;&esp;许娇看到他身后背的包袱，惊讶地问，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
&esp;&esp;林西腼腆地笑笑，憨厚的脸上总算能瞧见他这个年岁该有的鲜活影子，“画我拿回来了，我想回去我的家乡，那是个偏远的小镇子，但也山清水秀。”

&esp;&esp;以前他用尽一切想要离开那里，追寻自己的梦想，可如今，他却止不住地想早些回家。

&esp;&esp;“那也挺好，你家里人都在那儿吧，我听说有不少人找你求画，便是回去了也能继续走这条路。”

&esp;&esp;林西笑得越发憨实，不住地跟他们道谢，然后走向不远处等着的马车。

&esp;&esp;走远之后，他回过头，唐小棠几人的身影就站在正德书院的牌匾下，见他回头还跟他招手。

&esp;&esp;林西眼眶迅速泛起泪雾，模糊一片。

&esp;&esp;是这几个年轻的孩子救了他，他什么都做不到，甚至连轻生的念头都已经浮上心头，他们却义无反顾地帮助了素不相识的自己，好像一道光就这么突兀地擅自驱散了绝望的阴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