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晏瑶来晚了，输液班的同事不大乐意，跟她草草交接了科室病理记录和发药单，刚要走，想起来，回头说：“昨晚你家的警察叔叔找你来着。”

&esp;&esp;晏瑶心口一跳，脸烧红了，忙别过头去整护士帽。

&esp;&esp;“怎么成我家的了。”

&esp;&esp;“哎，不是全科室都知道的事儿吗，那天护理部的人还来八卦呢！”

&esp;&esp;“说什么了？”

晏瑶扭过头来。

&esp;&esp;“紧张什么，都夸你好呢，全科室搞不定的患者，就你能搞定啊。”

说完，小护士边打哈欠边往外走：“这年头，能干不如巧干，昨晚仨急诊，还要对付个惹不起的爷，差点要了我这条小命！”

&esp;&esp;晏瑶没搭腔，由她去了，转身去翻记录，却不自觉地先去寻410室的病人记录。

&esp;&esp;410室是靠走廊尽头的单人间，专门收特殊病号的，说是特殊病号，当然主要是医院里头的“皇亲国戚”

们。

&esp;&esp;但上个月公安局送进来一人，倒是全院都不敢怠慢的。

&esp;&esp;据说是个刑警队长，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。

&esp;&esp;收到科室的那个晚上，晏瑶不在，后来听下值的同事说的，那人好像是和犯罪团伙交火，在追捕中被大货车给撞了，一条腿搅进车轱辘里只能锯掉再抬出来。

&esp;&esp;“人是想死的，但谁敢让他死？死了不就成了因公殉职？……哎，那人长得还挺帅，一点看不出来都快四十了……不过，这辈子算是废了！”

&esp;&esp;“也做不成刑警队长了吧？哎！

好好个人毁了哎！”

&esp;&esp;“所以说啊，行行有风险，男不做警察，女不做护士！”

&esp;&esp;该晏瑶轮值去给那人输液时，他刚做完手术不久，头上缠满纱布，露出煞白肿脸，睁不开眼，旁边也没人管顾，只有一个护工在。

&esp;&esp;虽然晏瑶专心核对手里的药单药品和病人姓名，但仍在余光里扫到他的半截身子——

&esp;&esp;左面一侧从胯骨往下全没了，胯根处有石膏固定，缠满白色绷带，突兀地露在被子外。

&esp;&esp;晏瑶举针，挂好药水瓶，例行叫名：“谭成明，输液了。”

&esp;&esp;那人在床上发出微声颤息：“妈……脚冷……”

&esp;&esp;“什么？”

&esp;&esp;他有点神志不清，闭着眼紧皱眉头，又重复吐字：“我的脚……妈。”

&esp;&esp;“这只？”

&esp;&esp;晏瑶伸手拍了拍他右脚，他吃力皱眉：“冷……”

&esp;&esp;晏瑶回去跟主任说了，确定这是病人的幻肢感——也就是人仍对截除的肢体存有感觉。

&esp;&esp;晏瑶私下打听，得知那新截残肢还没销毁，于是托人找来那条腿，打开塑料袋一看，是根白骨森森，皮肉迸裂，血凝发紫的残肢，脚也褪了色，僵白冰冷。

&esp;&esp;晏瑶抱了残腿回去，找了棉袜给那只脚套上，又回到病房问他：“还冷吗？”

&esp;&esp;他那时候已经恢复意识，两眼发直，瞪着天花板半晌，翕动嘴唇：“谢谢你。”

&esp;&esp;“我帮你找回来了……”

&esp;&esp;他仍然面无表情，眼神呆滞，一句话也不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