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方才数百道径射而来的飞矢来看，那暗伏的士兵，人数绝对不少，我身后的侍卫，正在揣夺对方人马，是不是有近千人。

而我方人马，才不过五十人，且在猝不及防之际，已伤了好几人。

&ldo;先退出归雁关再说吧。

&rdo;颜远风侧首向我道，眸中有种恨恨的痛悔。

他那样永远为母亲和我考虑的人，一定又在责怪自己，为什么不早点发现那杜勃是假冒的！

我不想再给他压力，趁势道：&ldo;嗯，我们先退出归雁关！

毕竟知道我们入关的只有安氏，我们避过晋州、青州，先到别处暂时落脚。

&rdo;可叫我们提心吊胆的，是我们究竟能不能撤出归雁关！

北门有埋伏，又怎能保南门无埋伏！

我们重回了太守府，孔令德战战兢兢爬过来，哭丧着脸道：&ldo;公主，颜大人，安氏军居然还没有走，还没有走！

我们可怎么办？怎么办呢？&rdo;颜远风目光煜煜，转身问道：&ldo;关内总共还有多少人？&rdo;孔令德道：&ldo;哪里还有多少人？左不过百人，大多还是受伤的老弱妇孺！

&rdo;颜远风问：&ldo;他们目前应该不想在这城里呆吧？为何不叫他们一起离开归雁关？&rdo;孔令德怔了一怔，忙道：&ldo;是！

是！

我们原以为安氏军已全撤走了，既然他们没走，这里，这里也万万呆不得了！

&rdo;他说着，已冲了出去，甚至没和我们告辞一声。

我知道颜远风必然有了主意了，紧张地在裙边拭着手心的冷汗，问道：&ldo;你叫他们全都撤了？难道只留我们几十个人在这里留守回雁关？&rdo;想到这里刚死的一两万人马，想到在这样的森罗地狱过夜，我背心阵阵拔凉，口中干涩得说不出话来。

&ldo;我们……也撤！

&rdo;颜远风喉嗓口吞咽了一下，小心地将手在母亲憔悴苦楚的面庞抚了一抚，道：&ldo;我们没法子硬拼，呆会儿城中老幼撤退时，我们换上平民服饰，夹在其中一起往外冲！

&rdo;事到如今，后路断，前路截，只能碰碰运气了。

至于能冲到哪里，冲到哪个地步，已不是目前所能考虑的了。

正遣人紧张寻找旧衣时，放倒在红木大靠椅上的母亲一声呻吟，已悠悠醒转，那凝了月光清辉般的黑眸子倦倦睁开，有些迷茫地望着我和颜远风，忽然醒悟过来，用力撑起身子，叫道：&ldo;君羽！

君羽在哪里！

&rdo;颜远风垂了头，不敢看她的眼，轻轻道：&ldo;他被安亦渊抓走了！

&rdo;&ldo;抓……抓走了？&rdo;母亲似一时不能领会颜远风话一般，呆呆盯住颜远风的眼睛，忽然跳了起来，一把揪住颜远风的前襟，叫道：&ldo;我早说了，我们要快一点，快一点来找他！

你偏偏让我们睡觉！

你偏偏让我们睡觉！

是你，是你害我丢了君羽，再见不到他一面！

是你，是你……&rdo;母亲失态地用力摇晃着颜远风的身子，声嘶力竭地咆哮。

颜远风由着她抓着，拍着，打着，一动不动，也不解释，可一对眼圈已经红了，眉宇间的疼痛忧愁，叫人看得心底忍不住纠结起来。

我一把拉过母亲，叫道：&ldo;母亲，母亲，你冷静些，颜叔叔没有错！

我很累，你也很累，昨天我们都需要休息！

何况，何况若昨晚我们赶来，不正是遇到安氏军队屠城么？我们能做什么？我们能做什么？&rdo;我们不过带了五十名侍卫过来，不过预备将君羽接到黑赫，以后好与世无争过我们的小日子，遇到安氏数千上万的兵马，我们能做什么？母亲哭叫声渐渐小了下去，人也蹲了下去，掩了脸抽泣。

她那娇小的身躯随了抽泣战栗着，那样的无助和悲痛，让我不由串串掉泪。

正要走过去安慰她时，颜远风已在她跟前慢慢蹲下，含泪注视母亲的面容。

我心里动了一下，悄悄后退一步，侧了身子拭泪。

片刻之后，颜远风终于伸出手臂，将母亲娇弱不堪的身体轻轻拥在怀里。

母亲似全身给抽去了力气，捏住拳头在颜远风的胸膛无力砸了两下，终于整个身子伏倒下去，在那宽阔的胸怀间哭泣。

颜远风将她紧紧拥着，泪水滴落，正在母亲发际，眸中的怜惜与痛爱，已无可掩抑。

91豆蔻篇：　归雁无处觅故居（四）入夜时分，阵阵哭嚎声起，回雁关难民并起，扶儿携女，牵了牛马，拉了板车，匆匆从南门冲出，留了一路不舍家园和死去亲人的悲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