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丧家之犬，不请自来。

&rdo;曹宁简略地一拱手，叹道，&ldo;叫二位见笑了。

&rdo;沈天枢端着一碗凉水，腚下如有千斤，坐着没动。

童开阳可不敢像他一样拿大，连忙迎了上去，将曹宁让进里间。

曹宁拖着一条伤腿，摆手谢绝搀扶，道声&ldo;叨扰&rdo;，便一步一挪地进了沈天枢的书房。

沈天枢瞥了他一眼，不十分客气地说道：&ldo;你四肢负担本就比寻常人重，功夫又稀松平常，此番腿上伤筋动骨，之后又接连奔波，气血凝滞不通，我看往后也未必能恢复，说不定得瘸着走了。

&rdo;曹宁神色不变，笑道：&ldo;沈先生，一个人倘若长成我这模样，多一条少一条瘸腿也没什么影响。

&rdo;童开阳怕沈天枢又出言不逊，忙插话道：&ldo;王爷何以独自上路，既然已脱险，为何不回朝？&rdo;&ldo;我皇兄早想收我的兵权，一直没有由头，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，他不会善罢甘休的，&rdo;曹宁坐下，旧木头椅子&ldo;嘎吱&rdo;一声响，他自嘲一笑，又道，&ldo;这回我自己落人口实，没什么好说的。

我这些年多少攒了点人，仓皇败退时没来得及与他们交代好，皇上必然差遣不动他们，在这个节骨眼上，想必更是恼我，一旦我露面，除了获罪革职软禁京城，没别的下场了‐‐这倒也没什么，只是皇上手中那些所谓的&lso;可用之将&rso;，多不过赵括之流，任他胡闹下去，恐怕……&rdo;童开阳听他这话音不对，有点大敌当前仍要兄弟阋于墙的意思，当下没敢接茬，拿眼角瞥沈天枢，却见那北斗之首却依然捧着碗破凉水端坐，无动于衷。

书房内一时冷场，曹宁也没有动怒，他顿了顿，探手如怀中，取出一枚磨掉了一角的私印，放在桌上。

那小印上面刻着&ldo;四海宾服&rdo;四个字，很有些年头了，印章上头的龙纹被人把玩过无数次，摩得油光锃亮。

沈天枢见了那印章，脸色却忽然变了。

&ldo;此物乃是先父皇尚未称帝时所刻，后来组建北斗，便将此物当做号令。

&rdo;曹宁盯着沈天枢，一字一顿道，&ldo;不错，父皇将一切都留给了我大哥，只将这枚印给了我。

&rdo;曹仲昆死的时候，北斗七人已去其三，剩下巨门、破军与武曲都有官职在身，已经不受这枚上不得台面的私印约束，受此影响的，实际只有一个不爱管闲事的沈天枢。

沈天枢性情孤僻，虽武功高强，却未必肯介入他们曹氏兄弟间的纷争，着实没什么用。

曹仲昆留下他给曹宁，大约只是想着再怎么不待见，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，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保住曹宁一命罢了。

沈天枢的目光在那小印上停留了片刻，问道：&ldo;你要我替你杀你大哥？&rdo;曹宁笑道：&ldo;我就算再傻，也知道沈先生绝不会做出如此忤逆父皇心愿的事，何况外敌当前，我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。

&rdo;沈天枢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，想了想，又问道：&ldo;那么难道你是要从千军万马中取来周存首级？&rdo;曹宁摇摇头：&ldo;且不说此举能不能成功，就算能杀，如今南朝赵氏也已经做大，没有周存，还有闻煜，还有别人，运道一旦逆转，便不是杀一两个人能止住颓势的。

&rdo;沈天枢微微往后一仰，等着曹宁下文。

曹宁将声音压得很低，一字一顿道：&ldo;沈先生，还记得当年李氏刺杀我父皇的事吗？&rdo;金陵。

周翡久闻南都大名，却没有亲自来过，郊外有不少秋游的人，四处是曲水潺潺，沉淀着一股悠久的繁华，路却弯弯绕绕的不大好找，她兜兜转转了一天，方才大致分清了东南西北。

周以棠在南都是有府邸的，只是周翡在庐州暗桩突然接到同名大师的来信，这才临时改道金陵，来不及同周以棠打招呼了，便也不想麻烦他，直接在四十八寨的金陵暗桩落脚。

金陵暗桩是家脂粉铺子，每日来来回回香风飘渺，几个师兄在此地待久了，说话都是一水的轻声细语，完全看不出一点江湖草莽气，自己都笑谈南都温柔乡太过消磨志气。

想来那建元皇帝在这种地方锦衣玉食地过了几十年，居然还是一门心思地搞风搞雨，念念不忘地收复河山，可见此人确乎是个纵横天下的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