俯仰无愧！

这四个字念出来如此容易，做出来却叩心泣血！

她以手扶额，脸上满是隐忍与茫然之色，既安慰不了自己，也安慰不了旁人，却又不忍将这匹孤狼丢在此处不管，略一思忖，转移话题道，&ldo;上次你写信求教，我已给出答案，此次我却有一事相询。

&rdo;夫人的疑惑，圣元帝总是乐意解答，立刻从不堪的往事中挣脱，肃然道，&ldo;夫人请说，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

&rdo;关素衣斟酌一番，说道，&ldo;叶家那树红珊瑚究竟是怎么碎的？此前我已反复打听过此事，且还让祖父与父亲问了廷尉府的官差，又请在场的某位夫人画了舆图，详述了经过，却找不到丝毫破绽。

二十多名青壮年家丁，四十多双眼睛，一错不错地盯着，既无人靠近，又无人启箱，且它体积庞大，质地坚硬，竟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碎成齑粉，这手笔堪称神鬼莫测。

我苦思多日，终是无解。

&rdo;她用粉白透晶的指尖在石桌上来回划拉，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案发现场的舆图，叹道，&ldo;若得不到答案，每每想起此事我定然辗转反侧，经夜难眠，还请忽纳尔救我一救。

&rdo;圣元帝盯着夫人纠结在一起的眉心与困惑不已的脸庞，这才发现世上也有她猜不透的难题，解不开的迷局。

然而这非但没折损她丝毫魅力，反倒平添几分可爱。

转念一想，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八岁，恰似那枝头闹春的夭桃秾李，风华正茂，本该有许多无关痛痒的愁绪，使性谤气的顽皮，而非大多数时候表现的那般秉节持重。

她是帝师和太常的掌上明珠，虽然家教严苛，却绝不会沉郁至此。

她的改变，全是被赵、叶两家一点一点磨出来的，被夫君与继子女一次一次逼出来的，她本该像现在这样，把难以解答的谜题抛给别人处理，然后安心等待……圣元帝忽然不敢去看她澄澈的双眸，唯恐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与愚蠢会被她尽收眼底，慢慢摘掉常年佩戴的血玉扳指，温声道，&ldo;真是凑巧，夫人若问旁人，定然也是无解，但问到我头上却是问对了。

烦请夫人找一个盒子过来，不拘材质。

&rdo;&ldo;莫非你要演示给我看？&rdo;关素衣冲金子摆手，&ldo;去找一个盒子。

&rdo;金子瞥了血玉扳指一眼，感觉心脏抽痛。

那可是陛下手刃波斯皇帝，而后从他指头上捋下来的战利品，曾经宝贝的不得了，遇见难解之事总喜欢摩挲一番，寻求平静，这次怎么舍得拿出来毁掉？陛下也太死心眼了！

察觉到血玉扳指的不凡，关素衣连忙阻拦，&ldo;若是我没猜错，它待会儿怕是与那红珊瑚一样，会碎成齑粉？如此色艳质纯的血玉，定然价值连城，你舍得，我却舍不得，还是找别的东西代替吧。

&rdo;话落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过去，&ldo;用它吧。

&rdo;&ldo;夫人的东西我更舍不得。

&rdo;圣元帝将玉佩推至桌旁，想了想，捡了一块石头，&ldo;那便用它吧。

我原以为这枚血玉与红珊瑚颜色最近，质地也等同，好叫夫人看得更为明白。

&rdo;&ldo;用什么都一样，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&iddot;相而已。

&rdo;因为忽纳尔的耿直，关素衣终于浅浅笑了。

圣元帝心头的阴霾亦消散很多，黑中带蓝的眼眸泻出一丝温柔。

说话间，金子捧着一个食盒过来，行礼道，&ldo;夫人，奴婢要了一些茶点，顺便得了一个食盒，您看可以吗？&rdo;&ldo;可以，拿来吧。

&rdo;圣元帝接过食盒，把石头扔进去。

&ldo;等等，我得检查一下。

&rdo;关素衣笑容狡黠，拿起石头看了看，掰了掰，又在桌沿轻轻磕碰，侧耳聆听硬物相击的脆响，这才满意颔首，&ldo;没错，真的是石头，而非面团捏成的假货。

&rdo;圣元帝还是头一回被人当面质疑，心中非但不觉恼怒，反而满满都是愉悦与心痒难耐。

夫人果然也有顽皮的时候，这样的她，怕是连赵陆离都无缘得见吧？&ldo;夫人要不要再查查食盒？&rdo;他嗓音里盈满笑意。

&ldo;自是要的。

&rdo;关素衣已将食盒拉到眼前，不断曲指敲击，看看有没有夹层以供偷天换日，还好心好意地解释，&ldo;你见过流浪艺人玩杂耍吗？八岁那年我白关素衣将石头取出来查验一番，觉得新奇又拣了几个放入食盒，让忽纳尔一一打碎。

&ldo;好生厉害！

&rdo;每一次她都不吝夸奖，拊掌大赞。

圣元帝不知疲倦地陪她玩耍，只要夫人露出开怀的表情，便也心满意足了。

玩了大约一刻钟，关素衣终于发觉自己有些失礼，歉然道，&ldo;你们修炼出内力，定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吧？不玩了，免得你内力耗尽，影响当差。

&rdo;圣元帝正要摆手说无碍，却听夫人低笑道，&ldo;来而不往非礼也。

既然你表演了绝技，那么我也露一手给你看看。

&rdo;边说边挽起广袖，架势很足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