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考试前一周，他被系里教艺术、设计理论研究的吴教授叫到了办公室。

他对吴教授并不陌生，从大一开始，他就一直是吴教授的得意弟子，课后经常帮他整理一些资料，算作半个助手。

吴教授并未拐弯抹角，直言巴黎大学邀请他过去游学一个月，可带一名助手，刚好又适逢寒假，问他有没有意愿。

&esp;&esp;时间紧迫，需要他尽快答复。

&esp;&esp;方措有些难以置信，这样的好事落到他头上，一时有点蒙，走出吴教授的办公室，他下意识地就打电话给方牧。

单调的电话铃声在他耳边响起，他忽然回过神，想要掐掉已经来不及了，电话那头被接起来了，方措却像被拔掉了电源线的电视机，顿时失声了，他说不出话，只是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，好像这样，就能静静感受对方的温度呼吸通过冷冰冰的电话线传递到他身上。

&esp;&esp;还是方牧先开口，“什么事？”

冷冷淡淡，言简意赅，却也是难得的心平气和。

&esp;&esp;方措鼻子一酸，差点掉下泪来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自持，将吴教授的话又给说了一遍。

&esp;&esp;电话那头的方牧显得很高兴，“那是好事啊，去啊，为什么不去？”

他顿了顿，想起了什么，“哦，去趟法国要花不少钱吧，需要多少？”

&esp;&esp;方措几乎是立刻反驳，“不是钱。”

他缓了缓，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迫，“出国要办护照和签证，可能还需要资产证明，要办好些手续。”

他停了一会儿，才问，“方牧，我能回来吗？”

如此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，他想，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对

&esp;&esp;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，雪越下越大，地上、屋檐上、树上已积了薄薄一层，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都与铁索冻成一片了，站起来，双脚已失去知觉。

他慢慢地朝家走，推开虚掩的院门，方牧坐在门槛上抽烟，屋子里没有开灯，黑黢黢的，只有被雪覆盖的地面反射着微弱的光，他弓佝偻着背，眉头紧锁，整个人被青蓝色的烟雾包围着，阴沉晦暗得如同一件被锈迹啃噬的铁器。

&esp;&esp;方措心口一闷，“怎么不开灯呢？”

他跨进门槛，打开了电灯按钮，瞬间，光芒大亮，驱散了屋子里的黑暗。

&esp;&esp;饭桌上还摆着已经冷掉的水饺，方措若无其事地问：“邵老师呢？”

&esp;&esp;“回去了。”

方牧轻描淡写地说，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&esp;&esp;方措愣了一下，“哦。”

他停了停，似乎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空手而归，他语气轻快地说：“忘记带钱包了，走到超市才发现，只好又回来，调料没有买。”

&esp;&esp;方牧没有说话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说起不相干的话题，“前段时间狗东西生了场病，兽医说，畜生年纪大了，估计也没多少时间了。”

&esp;&esp;方措顿住，心里涌起丝丝缕缕的悲哀，垂下眼睛，笑笑，“生死有命，总有那么一天的。”

&esp;&esp;方牧有些吃惊地转过头来，看向方措，片刻后，他想了想说：“如果你还想再养一条……”

他的话未说完，方措就打断了他，嘴角微微往上扯了扯，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，“不用了。”

停了停，他垂下眼眸，像是说给自己听，“有些东西取代不了的。”

&esp;&esp;他的声音很轻，最后一个尾音刚吐出，就已经如唇边的呼吸消失不见了，然后抬起头，扬起开朗的笑脸，说：“吃饭吧。”

似乎那些伤感、黯然、心酸全不存在。

&esp;&esp;期末刚结束，方措就跟着吴教授去法国了，他从小就独立，方牧离开的三年，他近乎凶狠地逼迫着自己快速地长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，从准备材料到办妥手续，再到收拾行李查询天气地址酒店，方牧竟完全插不上手。

那天早上，他开车将人送到机场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建设性意见，只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，“好好照顾自己，不要怕花钱。”

&esp;&esp;他点点头，认真地看着方牧，那目光并不烫人，却是温柔得深情。

&esp;&esp;方牧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，动动嘴巴，“走吧，别让老师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