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李怀信方才咬人那一口，已经是用尽全力，现在连呼吸都觉得费劲，只能跟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，瘫坐在浴桶里，滚烫的水位淹过双唇，仿佛万万根银针插入他全身毛孔，疼得要命。

&esp;&esp;也不知是筋脉断了还是骨头散了，他如今连根小指头都动不了，瘫了么？

&esp;&esp;他觉得自己熬不过半宿，就会被这个女冠折腾死。

&esp;&esp;贞白立在一侧，盯着他紧皱的眉心，蹙成个死结，如瀑般的长发披散在水中，晕染开墨色，漂浮在白缎锦袍上。

贞白犹豫间，把手伸进白缎锦袍里，从他领口探了进去。

&esp;&esp;李怀信陡然睁开眼，目光簇起一把火，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女冠烧成灰烬。

&esp;&esp;“住手。”

他一开口，声音哑得厉害，是方才堵着嘴低吼，破了嗓子。

&esp;&esp;贞白置若罔闻，从他怀里摸出一个钱袋，打开看了看，里头装着五枚铜钱：“五帝钱？！”

&esp;&esp;李怀信瞠目欲裂，若是能够动弹，他已经扑上前抢了：“还给我。”

&esp;&esp;贞白抽紧钱袋，盯了他半响，突然道：“你在乱葬岗裹了满身尸气，在水里泡个半宿就能完全净化。”

&esp;&esp;李怀信愣了愣，有些反应不过来，就见对方已经将他的钱袋中饱私囊了。

&esp;&esp;贞白话锋一转：“你去过衙门了？那人的尸骨呢？”

&esp;&esp;李怀信脸上闪过一丝错愕。

&esp;&esp;贞白思索道：“冯……天？”

&esp;&esp;她记得他意识混沌时喊的就是这名字。

&esp;&esp;李怀信瞪大眼，一切的一切全都倒映在他琉璃般的瞳孔里……

&esp;&esp;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贞白：“钱，我的。”

&esp;&esp;

&esp;&esp;一个多月前，他和冯天途经此地，恰巧听闻有个小女孩误入长平乱葬岗，二人当即决定前往。

&esp;&esp;深秋寒重，子时月阴，他背负剑匣，手执青灯，与冯天并肩齐行。

&esp;&esp;十年前，大端王朝与西夏经此一战，万千尸骨于长平垒砌成山，血漫大地，烽烟眯眼。

触目之处，一片残肢断骸。

那一战使大端王朝元气大伤，却也赢得了大端最为惨烈的胜利，惨烈到只差一点，便令其江山倾覆。

&esp;&esp;这煌煌帝业，是以万万骨血作基，万万英魂所铸！

&esp;&esp;他们抛头颅、洒热血，为国捐躯，永世埋骨于长平！

&esp;&esp;李怀信与冯天踏入这片被鲜血侵染过的土地时，便感觉到了泼天怨气。

&esp;&esp;秋末之际，草木皆枯，这里常年无人行走，因此脚下无路，地上全被杂草铺满，一脚踩上去，草枝脆折，喀吱作响。

&esp;&esp;地面凹凸不平，又被杂草掩盖，根本不知下一脚会踩到什么，软的或许是泥土，硬的或许是石块，也或许是别的什么。

&esp;&esp;两人走得及其谨慎，却还是不防脚下打滑，冯天身体一仰，被李怀信伸手拽稳：“当心。”

&esp;&esp;冯天点点头，接过他手里的青灯，首当其冲在前头引路：“路这么难走，小孩子进来这种地方，应该跑不远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