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两人打了照面。

&esp;&esp;她仿若被寒风冻住，看着眼前落魄穷困的男人，脑子一片空白，红唇蠕动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：“你没死？”

&esp;&esp;“快了。”

他垂眼，闷声咳了两句，手握拳抵住唇，抑制满腔的腥甜和燥气。

&esp;&esp;那一把火，真险些要了他的命。

&esp;&esp;两人无言。

&esp;&esp;“玖儿姐姐，我们钓了一篓子蟹。”

喜哥儿从船上跳下来追她，“我们回去吃螃蟹好不好？”

&esp;&esp;他低头，从她身边匆匆而过。

&esp;&esp;甜酿再回首，破旧的小渔船转眼消失在萧瑟的秋水秋林中。

&esp;&esp;冷风吹着她的裙摆，她往前迈了两步，怔怔看着无言江月荡漾在水中，被风吹着晃荡，如同梦境一般清寂缥缈。

&esp;&esp;“施少连此人，也该结束了……”

远去的船舱里溢出一声轻叹，咳了两声，浊酒杯端在削瘦手中，仰面一饮而尽。

&esp;&esp;酒杯“咚”

的一声砸进水中，惊起近旁歇息的一只白鹭，那白鸟振翅，一声清鸣，划过长空。

&esp;&esp;她久久寻不到他，便渐渐把这默认为自己做的一场梦。

&esp;&esp;金陵的冬天格外的冷，寒风凛冽，刮得人脸上生疼。

&esp;&esp;临近年根，大街小巷还是热闹，平日里各家忙碌，难得有相聚的时候，大家出主意，约好日子一起在杨家吃热腾腾的羊肉锅子。

&esp;&esp;屋子里有一二三四五六个、大大小小的孩子，尖叫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，玩猫捉耗子的游戏，一屋子小婢女怕这些金贵孩子撞了磕了，个个团团围住，急的手忙脚乱。

&esp;&esp;“蔻蔻，蔻蔻。”

杜若扯开嗓子大喊，“不许调皮，跟着哥哥姐姐，别撞了弟弟妹妹。”

&esp;&esp;蔻蔻跑得满头汗，脸蛋红扑扑的，衣襟都敞开着，她年岁渐大，真比泥鳅还皮，每回都要惹得杜若生气训人，但蔻蔻可不怕，她有大把的姨姨姑姑在，哪一个都是她的靠山。

&esp;&esp;“蔻蔻。”

屋里进来个穿男装的年轻女子，巧儿如今是营造司正正经经的吏书，每日点卯坐署，今日是特意告了假出来的，她不着急婚姻，况夫人现在也想开了，巧儿也落得轻松自在，“来帮姑姑忙摆凳子。”

&esp;&esp;云绮和苗儿也捧着菜碗进来，喊自家孩子：“你们几个小兔崽子，快坐好，要是冲撞摔了，谁哭打谁屁股。”

&esp;&esp;阮阮也和几个娘子提着酒菜进来，笑道：“要打谁屁股？我们带着戒尺来了。”

&esp;&esp;最后进来的是位满身珠翠的年轻妇人，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扶着，身后还跟着位婢子捧着软枕软垫，妇人腆着大大的肚子跨进门来，面上一股傲气：“好了么？我饿了。”

&esp;&esp;“快了快了。”

苗儿去扶自家妹子，“马上就要生了，你这时候还跑出来做什么？可要仔细些……”

&esp;&esp;“家里闷，我出来透透气。”

&esp;&esp;那位参议大人的原配去年冬里病亡，一直拖着没娶，眼下芳儿有孕，母凭子贵，明春里也少不得扶起来当继室。

&esp;&esp;甜酿也挽着袖子进来，看见家里一群婢女围着芳儿前前后后伺候，蹙眉：“你们让一让，都围着她做什么？”

&esp;&esp;“跟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
芳儿扶着腰，冷哼瞥她，“怎么着，我就乐意一群人围着我。”

&esp;&esp;甜酿扭头不理她。

&esp;&esp;她跟芳儿关系不好，可每年里，总有机会能见上一两面，芳儿也愿意在甜酿面前晃一晃，炫耀她如今的尊贵。

&esp;&esp;锅子摆上桌，好酒好菜也端上来，屋里烧着火盆，幽幽香气浮动，满屋子都是女子，大家围坐在一处，也不忌讳，随意穿着单衫，就这样还吃着热，将袖子撸在肩头，正是惬意的时候，孩子们都有嬷嬷在旁照顾，叽叽喳喳闹得不行，可又个个嘴甜如蜜，逗得人心头怜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