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去岁九月。

那日大抵是黄汤灌多了，为了博绿倚一笑，廖绕拿起把剑硬要教绿倚舞剑。”

郭九娘笑道：“绿倚脾气大，一来气便削了他一记。”

&esp;&esp;认真说来，廖绕对绿倚还真是有些真情在。

那日绿倚伤了他的手，郭九娘都要觉得这事不好收场了，殊料绿倚掉几滴眼泪，廖绕竟将这事揭过了。

&esp;&esp;只一个武将在烟花柳巷被个青楼女子伤了手，说出去到底不好听，知晓这事的人不多，谁都不敢往外传，倒是将这桩意外包得严严实实，连廖总督家中那位都不知他的手是因何受伤的。

&esp;&esp;容舒见不必自己问，郭九娘便说起廖绕手受伤的事，暗地里松了口气。

&esp;&esp;廖绕写给老尚书的信有问题。

&esp;&esp;以顾长晋的机敏，大抵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。

&esp;&esp;

&esp;&esp;果然，郭九娘的话刚一坠地，顾长晋瞬时就抿紧了唇。

&esp;&esp;老尚书的信曾给他带来极大的违和感，如今顾长晋终于知晓究竟是哪里违和了。

&esp;&esp;他看着郭九娘，认真问道：“不知郭妈妈与绿倚姑娘可愿意替朝廷做事？”

&esp;&esp;郭九娘摇着团扇，漫不经心地笑了笑，道：“大人是要我与绿倚去做你的细作？廖绕那人好色归好色，能力却大得很，脑子也警醒，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安然坐稳两江总督的位置，恕我与绿倚不能助大人一臂之力。”

&esp;&esp;有些话郭九娘不能说。

&esp;&esp;廖绕便是盘绕在这里的一座大山，权势极大，江浙这头的官员个个以他马首是瞻。

&esp;&esp;也就梁将军来了后，方有个人能与他稍稍抗衡。

&esp;&esp;眼前这男子委实太过年轻，年轻到郭九娘不相信他能斗倒廖绕。

&esp;&esp;正是这种不信任，令她不敢轻易去冒险。

&esp;&esp;顾长晋知晓郭九娘在顾虑什么，也不勉强。

待得容舒与郭九娘叙完话，便与她一起离开春月楼。

&esp;&esp;这会正是吴家砖桥最热闹的时候，琵琶声切切若珠玉落盘，伴着男女间暧昧的调笑声随着香风徐徐送来，若是细听，还能听见细微的喘气声。

&esp;&esp;二人沉默地走在回廊里，走了几步，容舒忽然顿住脚步，顾长晋瞥了眼她明明不自在却强自镇定的脸，也跟着停下步子。

&esp;&esp;“我带你从后巷那条木梯子走，我幼时便是从那进出春月楼的。”

她尽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：“太久没回来扬州，倒是忘了那处了，从那儿走要清净多了。”

&esp;&esp;顾长晋道“好”

。

&esp;&esp;容舒说的那条木梯子挨着春月楼的后门，是走水时专门用来逃生的路，又窄又黑。

&esp;&esp;循着记忆，容舒很快便找到了那条路。

&esp;&esp;空气里少了方才那暧昧的甜香，多了点闷热的朽木味儿。

&esp;&esp;味儿不好闻，可容舒觉得自在多了。

&esp;&esp;“这处没灯，顾大人仔细脚下。”

她好心提醒了句。

&esp;&esp;“嗯。”

顾长晋跟在她身后，目光在黑暗中盯着她云鬓里一根红玛瑙步摇，道：“你幼时从这走，不怕么？”

&esp;&esp;自然是怕过的，只有些事怕着怕着便不怕了。

&esp;&esp;她在沈园实在是太孤单了，沈治常年不在家，张妈妈要管漪澜筑，整日里忙前忙后的，她就像一只拘在笼子里的雏鸟，哪儿都去不得。

&esp;&esp;好在老嬷嬷从来不会拘着她。

&esp;&esp;概因她困在宫里数十年，一直期盼着能出宫，是以最能理解容舒那种困在笼子里的窒息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