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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郝懿行著《晒书堂笔录》卷四有入厕读书一条云:
&esp;&esp;“旧传有妇人笃奉佛经,虽入厕时亦讽诵不辍,后得善果而竟卒于厕,传以为戒,虽出释氏教人之言,未必可信,然亦足见污秽之区,非讽诵所宜也。
《归田录》载钱思公言平生好读书,坐则读经史,卧则读小说,上厕则阅小词,谢希深亦言宋公垂每走厕必挟书以往,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。
余读而笑之,入厕脱裤,手又携卷,非惟太亵,亦苦甚忙,人即笃学,何至乃尔耶。
至欧公谓希深言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,乃马上枕上厕上也,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,此语却妙,妙在亲切不浮也。”
郝君的文章写得很有意思,但是我稍有异议,因为我是颇赞成厕上看书的。
小时候听祖父说,北京的跟班有一句口诀云,老爷吃饭快,小的拉矢快,跟班的话里含有一种讨便宜的意思,恐怕也是事实。
一个人上厕的时间本来难以一定,但总未必很短,而且这与吃饭不同,无论时间怎么短总觉得这是白费的,想方法要来利用他一下。
如吾乡老百姓上茅坑时多顺便喝一筒旱烟,或者有人在河沿石磴下淘米洗衣,或有人挑担走过,又可以高声谈话,说这米几个铜钱一升或是到什么地方去。
读书,这无非是喝旱烟的意思罢了。
&esp;&esp;话虽如此,有些地方元来也只好喝旱烟,于读书是不大相宜的。
上文所说浙江某处一带沿河的茅坑,是其一。
从前在南京曾经寄寓在一个湖南朋友的书店里,这位朋友姓刘,我从赵伯先那边认识了他,那年有乡试,他在花牌楼附近开了一家书店,我患病住在学堂里很不舒服,他就叫我住到他那里去,替我煮药煮粥,招呼考相公卖书,暗地还要运动革命,他的精神实在是很可佩服的。
我睡在柜台里面书架子的背后,吃药喝粥都在那里,可是便所却在门外,要走出店门,走过一两家门面,一块空地的墙根的垃圾堆上。
到那地方去我甚以为苦,这一半固然由于生病走不动,就是在康健时也总未必愿意去的,是其二。
民国八年夏我到日本日向去访友,住在一个名叫木城的山村里,那里的便所虽然同普通一样上边有屋顶,周围有板壁门窗,但是他同住房离开有十来丈远,孤立田间,晚间要提了灯笼去,下雨还得撑伞,而那里雨又似乎特别多,我住了五天总有四天是下雨,是其三。
末了是北京的那种茅厕,只有一个坑两垛砖头,雨淋风吹日晒全不管。
去年往定州访伏园,那里的茅厕是琉球式的,人在岸上,猪在坑中,猪咕咕的叫,不习惯的人难免要害怕,那有工夫看什么书,是其四。
《语林》云,石崇厕有绛纱帐大床,茵蓐甚丽,两婢持锦香囊,这又是太阔气了,也不适宜。
其实我的意思是很简单的,只要有屋顶,有墙有窗有门,晚上可以点灯,没有电灯就点白蜡烛亦可,离住房不妨有二三十步,虽然也要用雨伞,好在北方不大下雨。
如有这样的厕所,那么上厕时随意带本书去读读我想倒还是呒啥的吧。
&esp;&esp;谷崎润一郎著《摄阳随笔》中有一篇《阴翳礼赞》,,都有详细的规定,有的是很严肃而幽默,读了忍不住五体投地。
我们又看《水浒传》鲁智深做过菜头之后还可以升为净头,可见中国寺里在古时候也还是注意此事的。
但是,至少在现今这总是不然了,民国十年我在西山养过半年病,住在碧云寺的十方堂里,各处走到,不见略略像样的厕所,只如在《山中杂信》五所说:
&esp;&esp;“我的行踪近来已经推广到东边的水泉。
这地方确是还好,我于每天清早没有游客的时候去徜徉一会,赏鉴那山水之美。
只可惜不大干净,路上很多气味,——因为陈列着许多《本草》上的所谓人中黄。
我想中国真是一个奇妙的国,在那里人们不容易得着营养料,也没有方法处置他们的排泄物。”
在这种情形之下,中国寺院有普通厕所已经是大好了,想去找可以瞑想或读书的地方如何可得。
出家人那么拆烂污,难怪白衣矣。
&esp;&esp;但是假如有干净的厕所,上厕时看点书却还是可以的,想作文则可不必。
书也无须分好经史子集,随便看看都成,我有一个常例,便是不拿善本或难懂的书去,虽然看文法书也是寻常。
据我的经验,看随笔一类最好,顶不行的是小说。
至于朗诵,我们现在不读八大家文,自然可以无须了。
(十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