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但萧玄谦扣着手里的伞边儿，他掌心发烫，被敷过上药的肌肤也热烫得厉害，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每一寸，都贪婪地重新生出活力，渴望、贪求、心跳剧烈像是马上就要在关爱里死掉了，却又自惭形秽地浑身僵硬。

&esp;&esp;他的表情很细微地变了一下，但还是一副沉默无害的模样，低低地说：谢谢您。

&esp;&esp;谢玟看他反应这么慢，甚至有点迟钝，一时忘了眼前这个孤苦伶仃的学生是以后的大魔王，他伸手拍了拍九殿下的手背，莹润如玉的修长指节贴在对方伤痕未褪的手背上，半是宽慰地道：殿下以后至少也是亲王之尊，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下官，说到底，我不过是为人臣者。

&esp;&esp;他看着萧玄谦的神情，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得进去。

只是在下一次对方到来时，九殿下还是那么慎之又慎，仿佛刚刚从蜗牛壳里探出来一对脆弱的、血迹斑斑的触角。

&esp;&esp;不久之后，众人忽然发现那个他们平时几乎没有正眼瞧过的九弟，那个被父皇漠视厌恶的皇子，居然被谢先生教导了好几次，时常收留在身边学棋。

在重华宫昏暗冰冷的水面之下，忽有一只手探入水中，将他从不见光的所在打捞出来从此以后，漂泊浮萍在生出根须，落入泥土里。

&esp;&esp;这时，还没有预料到事情如何发展的世家子弟们，还以为谢先生只是公正怜悯，可怜他孤苦无依，于是便也虚伪地释放同情，以便得到谢玟的青眼。

一时之间，九殿下的处境竟然好得多了。

&esp;&esp;他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谢玟身后。

夏末将去，秋意袭人，九殿下不再遭到刻意的□□为难，也不必费尽心机、使尽手段，才能毫无嫌疑地设计诛杀那些卑劣小人，予以剧烈而又隐蔽的反击。

&esp;&esp;他只要纯真赤诚，一片温顺，只要为谢先生执伞，便可渡过那些绵延不绝、寒冷彻骨的雨天。

&esp;&esp;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尽量不写虐的部分，写几章年少情深=3=

&esp;&esp;金缕曲（二）

&esp;&esp;人是一种冷血与温情并在的生物。

&esp;&esp;启明三十八年秋，萧玄谦向谢玟剖白心意是夺位登基、成就千秋功业的志向。

他撩袍跪下，眼前是谢先生淡青如烟的衣摆。

谢怀玉只是伫立，手中的书卷松散地翻落，半晌后，他说：好。

&esp;&esp;一年时间，早已够久了。

他或许不能完全看清九殿下，但此时此刻，谢玟没有怀疑过对方的真心如斯。

&esp;&esp;那头流浪猫早已养得膘肥体壮，只是还很凶悍，它常常在重华宫的瓦片上晒太阳，也时而出现在谢玟的门槛外。

在两人教授书文棋术、应答诸家学说时，猫便趴在那里，餍足地眯起眼。

&esp;&esp;秋雨刚过，谢玟受昭庆帝所命，前往御史台办事。

当手中事毕，谢玟回到重华宫上课时，却并未见到萧玄谦的身影，他大为意外，表面上虽然敛而未发，但目光已在皇子们身上悄悄审视过一番。

&esp;&esp;有你看着，还有人敢欺负他么？童童道，你的担心实属多余，我看应该是有什么正经事。

&esp;&esp;谢玟沉默以待，不曾回复，但他越是熟悉萧玄谦，就越明白他这个学生如何如何克己复礼、孝顺纯良，即便处境落魄时也能露出轻松不在意的笑容，很少言及心事。

&esp;&esp;次日夜，门外脚步声徘徊不定，谢玟没有特意去寻找他，低着头说了一声：进来。

&esp;&esp;对方便推开门，门声轻弱，脚步也很小心。

谢玟抬眼看向九殿下，见到他更换了一身衣饰，发丝微湿，外表并无受伤的痕迹。

他侧耳倾听着细碎的雨声，屈指敲了敲灯前。

&esp;&esp;萧玄谦坐了过来。

&esp;&esp;谢玟递给他一支笔，埋首续记棋谱，淡淡道：你有功课要补上。

就在我这儿写吧。

&esp;&esp;是。

&esp;&esp;他出口的声音极为嘶哑，像是已经拔干了水分，里面的沙尘在混乱地撞动、摩擦，几乎要崩裂他脆弱的声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