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原鹭的手抓着口袋里关了机的手机，实在没勇气再去听任何一个电话。

&esp;&esp;奶奶走了那么多个小时，她在这几个小时里杳无音信，天黑了还没赶回去，不孝也罢，天意也罢。

&esp;&esp;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，只要那个人在那，就足以成为她去了世界每一个角落，纵使满目疮痍却仍要回去的理由。

&esp;&esp;毕竟，他的心，是她走到天际尽头也想回去的地方。

&esp;&esp;☆、

&esp;&esp;原鹭浑身冰冷地出现在老乔宅，这幢军区所属的别墅院内此时正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某种仪式。

&esp;&esp;原鹭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法国梧桐，儿臂粗的枝干上又长出了新叶，惨白的灯光下原本生机勃勃的新叶都蒙上了一层灰冷。

&esp;&esp;楼上阳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，是乔大姑。

&esp;&esp;“鹭鹭，你怎么才来……？快上来。”

&esp;&esp;原鹭抬头望去，远远的就看见大姑姑的眼圈红红，显然刚刚又哭过一场。

&esp;&esp;周围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原鹭，原鹭刚刚在车里闷声哭了好久，现在被周围的人盯得委屈，眼睛里的雾气又腾了上来。

&esp;&esp;眼眶刚开始模糊，手就被一只大掌强有力地握住。

&esp;&esp;她溺下眼里的雾气，偏头一看，乔正岐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，幽深的瞳色像静谧的星辰一样笼罩着她。

&esp;&esp;“奶奶……”

&esp;&esp;她想道歉，他打断：“上去吧，都在楼上。”

&esp;&esp;他握着她的手，带她穿越人群，虽众目睽睽不能十指相扣，但他掌心的厚实温度有一种穿透的力量直抵她的心脏。

&esp;&esp;原鹭被乔正岐拉上楼梯，一位阴阳先生堵在楼梯口，这位先生是c城道行最深的送灵人，出一台法事非权势钱财能请得动。

&esp;&esp;阴阳先生淡淡地瞟了一眼，嘴里说：“到了。”

&esp;&esp;原鹭微愣，被他冷丝丝的眼神看得生出敬畏之心。

&esp;&esp;“老夫人的灵可以抬下去了。”

阴阳先生手里有个八卦盘，他托着八卦盘在原鹭身边走了一圈，说：“丙申八十八，该是喜丧，忌大悲，老夫人生前等的人该是这位小姐，一会小姐进去看望老夫人切记不可大悲大恸，送灵讲究个平静虔诚，逝者已经上路，不该再受凡尘波扰。”

&esp;&esp;原鹭被他一说，才发现楼上走廊里站着的几个亲戚都是目光红红，连个大哭的声音都没有传出来，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。

&esp;&esp;她点了点头，乔正岐渐渐松开了她的手。

&esp;&esp;原鹭走到老太太的房间门口，忽然想起昨夜站在门口瞥望的一眼她安睡的背影，现在却已经天人永隔，奶奶永远地睡着了。

&esp;&esp;她提了一口气，把眼睛稍微睁大一点儿才能噙住眼里的泪。

&esp;&esp;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老太太的床前，老太太已经被人擦洗过，面色犹未全然青败，原鹭一点也不怕死生的忌讳，跪在老太太床前，握起老太太已经冰冷僵硬的手，伏在她的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呢喃：“奶奶，我来了。”

&esp;&esp;语气温柔得就像她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。

&esp;&esp;老太太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锭银元宝，原鹭反复地搓着她的手背，两只冰冷的手摩擦很久怎么也暖不起来。

&esp;&esp;原鹭垂着脑袋，眼泪啪嗒啪嗒地无声滴着，老太太生前是信仰佛家的，那一年她高考，老太太还去五台山为她求了个护身符，老太太回来笑眯眯地和她说：“我求了个签，签文上说你该是个女中士林，菩萨叫我放一百个心。”

&esp;&esp;原鹭没让她失望地拿了个文科状元回来。

那是她

&esp;&esp;原鹭睡了一觉，房间里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，房内漆黑一片。

她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，隔着地板隐约传来楼下的超度经文念诵声。

&esp;&esp;她有些心慌地伸手在空气里抓了抓。

&esp;&esp;“乔正岐？”

&esp;&esp;“嗯？”

&esp;&esp;他在。

&esp;&esp;原鹭的心瞬间得到平静，很有安全感，说话也不像刚刚那么短促：“我以为你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