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阮唐大概知道失态是个什么意思，但要哀痛，又不能失态——他糊涂了。

如果周锦城在，他必要问个清楚明白。

&esp;&esp;可惜这样分开以后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。

来之前，周锦城跟阮唐说过好几次，最近他不读书，按道理就不会经常用阮唐。

阮唐记着。

&esp;&esp;小厮们还讨论隐晦地讨论了会儿，到时候谁会被轮到守夜和跟着送灵的活儿。

这些事情里有肥差，也有谁都不愿去的，比如守夜，一点油水没有，还平白担惊受怕。

&esp;&esp;话题往灵异的方向去，跟周锦城无关，阮唐就渐渐不去注意了。

他倒是觉得守夜很好，起码可以见着周锦城。

&esp;&esp;再过一会儿，说小话的声音没了，被此起彼伏的打呼声代替。

&esp;&esp;阮唐靠窗睡，他翻了个身，怎么都没有睡意。

下人房不止墙皮薄，分的被褥也薄，还带着自打进了柳州，便氤氲不散的潮气。

&esp;&esp;他睡惯了周锦城的床，跟这里简直是天差地别，再加闷热，前半夜便一直没能睡着。

&esp;&esp;细瘦白皙的一具身体上裹了层汗，没挨到鸡叫，阮唐就轻手轻脚地起来，抱了被褥出去，先晾在竹竿上，又去打水冲洗。

&esp;&esp;木门一夜大敞，管他们的婆子来叫人时，阮唐正在门槛上托下巴坐着。

&esp;&esp;几缕晨光洒在他脸上，两只圆眼睛黑亮，冲她笑了一笑，婆子早起的不耐便扫去些，态度也好了点。

她把那句“难不成在你们自己府里也睡这样晚吗”

省去，只道：“时候不早，该起了，快去叫。”

&esp;&esp;这样按着人家的规矩过了两日，

&esp;&esp;阮唐去了灵堂，一开始没有到周锦城跟前。

时候还不是太晚，灵堂还有人，周锦城在牌位下的侧面坐着，他只能守在门口。

&esp;&esp;等到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关上，阮唐没来由抖了一下，听见周锦城叫他：“小唐，过来。”

&esp;&esp;周锦城的远房堂兄也在——孙文清的爷爷与周锦城的外祖是兄弟，孙家男丁稀少，饶已是这样远了，也凑不出五个男孩儿。

&esp;&esp;阮唐见礼后，就垂手立在周锦城身边。

两人小声聊了两句，夜色浓重，孙文清没注意到，阮唐悄悄捏住了周锦城的衣角。

&esp;&esp;那只软绵绵的手不很老实，没有耐心，只在衣角上捏了片刻，便探了几根手指进去袖管里，去握周锦城的腕子。

阮唐的掌心有些凉，周锦城还觉到一丝粘腻——小傻子吃完糖没洗手。

&esp;&esp;他们原先一面未曾见过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过后，很快便沉默下来。

灵堂满是香火味，周锦城往火盆里添了些纸钱，白纸烧成黑灰腾到空中，室内无风，很快又便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上。

&esp;&esp;不知过了多久，聒噪的蝉鸣停了，闷热也好了些，阮唐听见孙文清那边偶尔传来的几声悠长的呼吸，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。

&esp;&esp;周锦城也注意到，没等得了空子的阮唐做出什么动作，便一把将人搂了，抱坐在膝上，一手环腰，一手揉着阮唐站得已然有些发僵的膝盖。

&esp;&esp;小傻子往他脖颈上贴，抱住周锦城的脖子低低地喊了声哥哥，周锦城应了声，他便小声问：“哥哥的外祖去了，就像阮唐的姐姐们，去另外一个地方，再也不回来，是吗？”

&esp;&esp;周锦城点头，低声说：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