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渐秋12

&esp;&esp;渐秋12

&esp;&esp;在妹妹面前装得淡定，可到底心里还是没底，彭闹闹一上午表情都不太自然，话也少，心里惦记着妹妹是不是出门了，是不是在路上，是不是到了。

&esp;&esp;一上午，大夫们领着团队查房是一大项，护士们散开到各自负责的床位发药打针也是一个大项，巧的是，今天东北的婆婆也入院化疗。

&esp;&esp;她已经掉光了头发，戴一顶爷爷用自己的t恤衫缝的小布帽，这个天，别的帽子都没纯棉的的透气凉快。

婆婆看起来精神很好，身上已经有了一种老病号的悠然，不再是刚入院时那样局促畏缩。

&esp;&esp;老爷子一瞧见闹闹就给拿住了，不让走，问着：“我听他们说你病了？怎么病了？爷爷电话被人偷了，没你号码，联系不上你，你奶奶心里惦记你，问了好几回，每回过来都没见着你，现在好了？怎么瘦成这样？你电话再给我存一个！”

&esp;&esp;一连串的问题叫闹闹来不及回答，手里是老爷子塞过来的老人机。

&esp;&esp;这是一个三人间，婆婆睡中间，一左一右两个邻居都笑起来。

&esp;&esp;婆婆拉住小姑娘的手：“你爷爷没比我少担心，回来就好，生病可遭罪了，你现在确实太瘦了……”

&esp;&esp;说着声儿小了些：“我们问了小喻大夫，他也联系不上你，闹别扭了？”

&esp;&esp;闹闹如实点点头。

&esp;&esp;婆婆也不劝，现在的孩子和他们当年不一样了，劝也没用，又拍拍手：“一会忙完了来这儿。”

&esp;&esp;这是有东西要给她。

&esp;&esp;闹闹一早就跟护士长报备过，也跟钱钱说了让她今儿帮她看着点，现在，也跟婆婆说实话：“一会我妹妹要来，我领她上您这儿来看看成不？她……她也生病了。”

&esp;&esp;早晨，钱护士一双眼瞪起来，可到底啥也没说，叹口气，拍拍闹闹的护士帽：“成，你忙你的，带她到处转转，说不定就想通了，咱们这的病友都挺正能量的。”

&esp;&esp;到了婆婆这，更不叫事：“来吧，来吃点榛子，我跟她好好说说。”

&esp;&esp;彭静静的所有心思婆婆都经历过。

&esp;&esp;当然会害怕，也会难过，可婆婆一步步走下来，倒是庆幸自己当初能挺过来。

&esp;&esp;彭静静来得其实很早，她担心彭闹闹对她隐瞒什么，她决定要自己提前看看，她对积水潭甲乳科不熟悉，最近的距离是停在路边给姐姐送东西，一次都没进来过。

她跟着人群往里走，挤早高峰的电梯，在早晨最忙的时候、在没有人发现她的时候、站在长廊的最尾端，看着病人们和家属起床、洗漱、吃饭。

&esp;&esp;这里似乎……和任何一个病房都没有区别。

&esp;&esp;但接下来，她看见了许多穿着病号服、单臂挂在布巾里、另一手拎着一个引流壶、在走廊上溜达的女人。

&esp;&esp;什么年纪都有。

&esp;&esp;可以分得出来，脸色憔悴、步伐缓慢、身边陪着家属的大概是刚手术完，迈大步、独自一人、会跟别人打招呼的是手术完有一段时间的。

&esp;&esp;彭静静在迎面走来、挂着手、拎着小壶、小壶里的液体黄里微微透红的中年女人朝她略微颔首时，狠狠打了个寒颤。

&esp;&esp;她躲开了，耳朵里发出刺耳尖锐的嗡鸣，后背全是冷汗，她不经意间闯入了八人间的大病房——

&esp;&esp;这里，更是地狱。

&esp;&esp;有平车来接人，报着床号，与家属对名字，然后那个女人一言不发躺上了平车，被护工一路推出去，她在哭，没有声音地哭泣。

&esp;&esp;彭静静拉着板凳坐在空床边，周围的人还以为她是病人家属就没多问，她在等，等那个女人回来。

&esp;&esp;两个小时后，她等到了。

&esp;&esp;她看见了在昏迷中，被白纱布一层层裹住上半身的女人。

&esp;&esp;这一趟，她就永远失去了做女人的资格。

&esp;&esp;太可怕了，这里。

&esp;&esp;女人身上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让人作呕，彭静静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那血淋淋扒开肉的切口，捂着嘴跑出来，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……可有人拦住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