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不知为什么，郓言渐渐在心里补全黄娟娟的形象。

&esp;&esp;沾满血迹的校服，里面脱线的毛衣上面还有老鼠咬出的洞，被她用胶贴缝了起来。

&esp;&esp;这样贫穷、美丽，自尊心特别强的女孩，一直企图通过努力学习走出大山，摆脱身后的阴影。

&esp;&esp;下课铃声响了。

&esp;&esp;汤玉茜抬手看了眼手表，拿起自己的书本，我先去上课，晚些我们再聊。

&esp;&esp;她总是习惯课间到教室，还能和学生们聊聊天。

&esp;&esp;她走没一会儿，李冬就进来了。

&esp;&esp;他低头抱着高三物理书，像鹌鹑一样，在郓言对面坐下，无声地翻看书本。

&esp;&esp;郓言看了他一眼，便不再关注。

&esp;&esp;办公室门又被推开，是坐在郓言身边的男老师邱震国，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，猛灌一口水，把杯子猛地放在桌子上。

&esp;&esp;气死我了，这群学渣，一道题讲一百遍，他们还是做错。

他们要是能考上大学，母猪都能上树！

&esp;&esp;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生气，浑身都在颤抖。

&esp;&esp;郓言拿出纸巾，擦干自己位置上溅到的水，一言不发。

&esp;&esp;邱震国还指望听到点安慰，结果没人搭理他，平时总爱和他聊天的汤玉茜已经去上课了。

&esp;&esp;他尴尬地把自己被子挪远了些，对郓言道：你今天撒谎百次

&esp;&esp;最后史明报警，吴龙骑着电瓶车赶来，好言相劝把老头子劝走了。

&esp;&esp;她没出事，去外地学习了。

吴龙耐心地把谎言说了一遍又一遍，成绩太好，校长觉得她是好苗子，不能浪费，就送她出去学习了！

&esp;&esp;这老头，半盲还半瞎，真亏他还能找到这里，史明笑了笑，抽出烟递给郓言，别看咱学校不大，就这些学生的破事，一天天都能烦死人。

&esp;&esp;他噙着烟，眯起眼睛：好在就快高考了，带完他们最后一届，我就离开这破地方，出去搬砖也不当老师了。

&esp;&esp;郓言接过烟，笑笑没说话。

&esp;&esp;史明看他一眼，你不信？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？32，就这样了。

&esp;&esp;他低头让郓言看他锃亮的头皮，随后又把两边的头发拨上去稍作掩饰。

&esp;&esp;郓言话不多，他需要的听众正是这样的人，一个没忍住，就把自己这么多年心酸工作史全讲了出来。

&esp;&esp;你别看他们都是小孩子，有时候心眼多的，我都弄不懂他们。

我刚毕业就开始工作，从他们初一带到现在，算是磨光了我对生活的热情。

&esp;&esp;我现在连结婚都不打算结了，太可怕了。

&esp;&esp;他摇摇头，苦笑道：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夸张了？

&esp;&esp;我从初一开始带班，到现在班里的学生只有一开始一半。

&esp;&esp;有几个男孩子故意伤人被送到管教所，有一些女孩子早早怀孕辍学回家。

&esp;&esp;有时候他们自以为早早看清了这个世界，捂上耳朵不肯听别人的劝告，结果受伤的只能是他们自己。

&esp;&esp;史明看着郓言，神思恍惚：像我这种人更可笑，以为能改变别人，其实只能改变自己。

&esp;&esp;他叹口气，拍拍郓言的肩膀：你还年轻，不至于在这种泥潭里挣扎，吃饭去吧。

&esp;&esp;郓言没有动弹，等他走后，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被拍过的地方。

&esp;&esp;刚要转身离开，就撞到了陆海清。

&esp;&esp;他不屑地勾起嘴角，显然是把他们的聊天都听走了。

&esp;&esp;死秃驴可真会装可怜。

&esp;&esp;看着郓言，他欲言又止，经过郓言身边时，才淡淡来了句：他是最大的垃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