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弘眼中寒意飘浮，不经意般道：&ldo;其实太后不必将公主嫁得远了，只在咱们家里挑个乘龙快婿也成，到时还可日日伴在娘娘身边，如今日般一家子亲香，不是极好？&rdo;母亲脸色终于略略变了。

宇文昭暗觑母亲脸色，干笑道：&ldo;婉意，这事不过是随便说说，主要还看你和栖情的意思，的确不必急于一时。

&rdo;母亲敛了笑意，拿了碧玉错金茶盅，只在如玉的纤纤十指间缓缓旋转，沉吟道：&ldo;皇甫家与宇文家结亲，原倒是个好主意。

只是弘儿和颉儿，都已有了妻室，而宇文家其他男儿，论起年龄、才貌、地位，怕还没有合适的。

&rdo;宇文昭笑道：&ldo;弘儿颉儿确实已有妻室，不过我还有个清儿，因小时候身体弱，被送到华阳山一位高僧处寄养，今年方才十七，前儿我去瞧时，已出落得眉清目秀，一表人材，谈吐不凡，堪配得咱们栖情啦！

&rdo;从他们开始议论，我的心便提起来，而后又沉下去，沉下去，一直沉到心底那汪冰澈如雪水的冰寒之中。

宇文昭一脸慈爱望向我，用军人特有的粗糙坚硬大手抚我的黑发。

被他抚摸过的地方，似有毛毛虫排队爬过，让我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。

这么一双肮脏粗糙的大手，也就这么夜夜在我母亲光滑如缎的肌肤上磨挲揉捏么？父亲最后离去时留给我们的温暖笑容和明黄身影；母亲无力陷于锦被中的苍白面容，零落雪白c黄单的肮脏；杨淑妃冰冷漆黑搁置偏殿一隅的棺木；雪情姐姐赤裸青紫的躯体，木然空洞的双眼；那突如其来伸来我胸口的禄山之爪。

我顿下象牙筷，停止咀嚼，似乎忘却呼吸，却听得到心头那不规则的跳动。

我们正行走于悬崖边缘。

母亲说，我也可以试着救自己，救雪情。

［下次更新：7月11日］18故国篇：　飞雁南归雏菊冷（三）我轻轻吐出一口气，将筷子放下，侧转脑袋，对我的杀父仇人绽开最纯洁无瑕的笑容：&ldo;那位宇文三哥，真有叔叔说得那么好么？叔叔可不能为自己的儿子吹牛！

不然成亲时叫我发现新郎是个丑八怪，我一定直接将他踹出洞房外去，天天在月亮底下跪着石板路，不许他碰我一下！

&rdo;众人都是怔了一下，然后是哄堂大笑，宇文昭更是笑出眼泪来，敲着我的额头道：&ldo;栖情，栖情，果然，果然长大了，哈哈……&rdo;我也憨憨地笑，稚气地去拉宇文昭的胡子，叫道：&ldo;而且我不许我的驸马留胡子！

长胡子的男人看起来真老！

&rdo;&ldo;我？老么？&rdo;宇文昭诧异问一声，又是大笑。

母亲也在笑着，却意味深长凝视着我，四目相对，心中雪亮，亦雪凉。

母亲，我们都要活下去，好好活下去；还有雪情，我的亲姐姐，我绝不容许她继续被那般践踏！

满堂的大笑中，似听到什么摔落的声音。

余光瞥处，萧采绎正蹲下身哆嗦着捡拾掉在金线毯上的茶盅。

倾覆的茶水渍了大团的褐黄，碧玉盅滚在芜乱的茶叶里，来回晃动。

萧采绎五指连抓，却将碧玉盅拨离得更远，还是一个小宫女匆忙赶上前，拣了出去。

另有宫女急急端来热水和擦手布过来让萧采绎洗手，为他重新沏上酽酽的茶来。

萧采绎脸色苍白，额上滴着汗，将手在水里润了一润，迅速用干布擦了，将茶盅紧捧在手中，见众人都注视他，勉强笑道：&ldo;只顾笑着，失手把茶盅带翻了。

&rdo;母亲尚未说话，宇文昭已道：&ldo;没事没事，少年人么，总难免鲁莽些。

何况萧家亦是将门之后，与颉儿也算不打不相识，以后要多多亲近才好。

&rdo;萧采绎应了，捧了茶盅便喝，却不料是刚端上来的沸茶，顿时给烫着了，忙不迭向外吐着，一时脸又涨得通红，连额前的发丝都掉落下来，显得很是狼狈。

宇文昭已喝命那些宫女：&ldo;还不去拿冷茶来！

明知是正吃着，冲这么烫的茶来！

&rdo;萧采绎看我一眼，低了头道：&ldo;没事，没事。

&rdo;声音却是低沉得很。

宇文颉挑着眉，有些讥讽道：&ldo;萧公子剑法精到，平日做事也利落得很，都怪那些宫女们不会服侍呢！

&rdo;&ldo;萧二公子出身高门大户，哪会留意到这些小事呢？&rdo;宇文昭瞪了宇文颉一眼，转身又回到母亲身畔，拍拍母亲的肩膀，笑道：&ldo;如果咱们的孩子能成就一对，也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啊，婉意，你说呢？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