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接下来的三天里，罗敷看试卷看到头晕眼花。

医生的字本来就习惯性的潦草，答卷尽可能写的工整，但字迹是一个比一个难认。

以前还不觉得，放到书桌上一张张地翻阅，效果就太明显了。

舅母出身世家，写得一手漂亮隶楷，她从小跟着师父练字，但练字的那两个时辰是一回事，开药又是另一回事，已经脱离痛苦的学生生涯很多年了，要她重拾心境练字实在是强人所难。

&esp;&esp;罗敷看了几天匪夷所思的字体，开始由人及己地反思。

以后药局里的医师给百姓们写药方，须得让她瞄一眼，虽然城南识字的人少，但药铺抓药的总要看得清吧，她开始怀疑药师会不会抓错许多药，以至于闹出事端。

&esp;&esp;出题耗费极大心力，罗敷特意去洛阳最大的书局租阅历年太医院试题，搬了一堆资料回房间里钻研，连吃饭也在房里解决。

侯府要求的六个人得在初七前就位，时间紧迫，她只能牺牲睡眠。

&esp;&esp;笔杆快被她咬穿了，一个爱干净的人，却管不住自己的嘴，也是莫名其妙。

&esp;&esp;初四的时候药局最终定下了新医师的名单，三个天金府的，三个外地的。

方府的群魔

&esp;&esp;有钱人永远是转移话题的好目标，她不紧不慢道：“啊，那宋家师做寺庙道观生意的么？七月半时排仪仗迎迎路什么的。”

&esp;&esp;妙仪道：“不是的，幡花只是个诨名。

宋家专做牡丹生意，几十年来皇城里的牡丹花一直都是从他们家购进的，如供奉佛前一般，因此叫做‘幡花’。

九年前令少师方离洛阳，占了大半个铸玉坊的宋府便走了水，烧的干干净净。

少师一字千金难求，当年的大商铺以争得一笔一句为荣，结果最后连笔墨金都没能拿到，匆匆去了南安。

这催漏亭那时刚建，准备供家中玩赏，后来出了事，也没有人管了。”

&esp;&esp;罗敷道：“大人真是实惠，先交货再收钱，应该手头不紧。”

&esp;&esp;曾高感慨道：“被清出帝都的官员，手头的钱都用来打点地方了……哦，少师耿洁，当是例外，不过越是被孤立越是需要银子立足吧。”

&esp;&esp;妙仪不惯议论他人旧事，但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就另当别论了。

她转转黑溜溜的眼珠道：“也许少师他已知自己不能置身事外，没心情收银子了，替别人写个牌匾是举手之劳，积积德。

听爹爹说少师的脾气是不容易相处的，丁是丁卯是卯，一分钱一分货。”

&esp;&esp;罗敷再看那字迹，写的确实很好，而所谓千金难求似乎过了，她自己就看了十多年和这“催漏”

笔力功夫差不多的字，也没人因为字好看多给她师父交诊金。

卞公当年混的风生水起，少年得意，世人不免夸大；依妙仪所说，心情影响字迹，没有发挥到最好，也不是没可能。

&esp;&esp;她发现她们在一个匾额上纠结了半天，不由冷汗涔涔地感到太幼稚了，果然聚众探讨事情是不能太认真的。

&esp;&esp;“卞公恩师是犯了什么事？”

&esp;&esp;妙仪不自觉压低嗓子道：“不清楚，当年我才不到七岁，后来听爹爹隐约提起过，似乎是有人意图谋逆。

少师……州牧的老师是原来的吏部尚书卫喻，并非主要涉案人等，但他在狱中自尽了，连带侍郎也左迁南海……我爹爹就是那时调进吏部的。”

&esp;&esp;她说罢，忽地醒悟过来，尴尬道：“我不应该说这些的！

阿秦阿姊，你不要说出去啊……”

&esp;&esp;“怎么会，这种事情我们了解一下就可以了，其实不少人都记得，你看也没人提起。”

心中默默道，估计记得的人都在喝酒时蹦个一两句出来，满足对世事沧桑世态炎凉的抨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