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这话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了。

杜攸辞知道皇帝并不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清醒。

于是他微微笑着，谦卑地回答：“臣不知。”

&esp;&esp;“是朕的妹妹。”

晏铄叹了口气，“朕的哥哥，兀达可汗，逼她嫁给汉人皇帝。”

&esp;&esp;“是中都公主吗？”

杜攸辞温和地问。

&esp;&esp;晏铄低下头，半晌，轻轻地“嗯”

了一声。

&esp;&esp;“那么她一定是一位美人了。”

&esp;&esp;“她过得很不好。”

晏铄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，“汉人皇帝对她很不好，宫里的女人害她，宫外的百姓恨她，兀达却只是劝她忍气吞声。

这幅画上，汉人的宫殿、汉人的床榻、汉人的衣冠……一切都很好，可是她生不如死。”

&esp;&esp;“这一切，兀达都瞒着朕。

他知道朕……朕很怜爱她。

朕不甘心，便跟着使者来了一趟西平京。

朕看见中原病入膏肓，官吏驱使百姓就像牧民驱使牛羊，四处都是流民和孤儿，而达官贵人的府邸里夜夜笙歌……朕看见朕的妹妹坐在汉人皇帝身边迎接朕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。”

晏铄闭上了眼，“朕当时就想，你抢走了朕最好的东西，那——朕也要抢走你的。”

&esp;&esp;这一节，晏铄过去却没有提过。

杜攸辞微微愕然地转头，一片黑暗之中，皇帝的声音缓慢，浸透了时光里的哀伤，混合着药的苦味。

&esp;&esp;“朕要抢走你的儿子，抢走你的皇位，抢走你的江山……”

晏铄突然笑了，笑声渐渐放大，张狂到不能自抑，“朕也没有想到，那孩子竟然是天赋异禀，铁石心肠……”

&esp;&esp;☆、当归

&esp;&esp;那孩子是谁，已无需再明言。

&esp;&esp;杜攸辞竟觉身心都悲哀得发冷。

&esp;&esp;他说不清楚，皇帝和仙人，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人，谁更可怜一些。

&esp;&esp;皇帝的笑声又突兀地停住。

&esp;&esp;他弑兄篡位、起兵南征，可是乱兵之中，他的妹妹却没有回到他的怀抱。

&esp;&esp;而是往南逃出了西平京。

&esp;&esp;他起初只觉莫名其妙。

&esp;&esp;直到汉人皇帝突然撤将，一道诏书逼回了池奉节，将池家全族下狱。

&esp;&esp;直到汉人皇帝乔装出城，径往南去，而宫中的东西甚至全没带走，绝不似逃亡，反而像在追人。

&esp;&esp;直到他自己入主西平京，看到了琳琅殿里舍卢人钟爱的莲花图样，和这一幅富贵而忧伤的画像。

&esp;&esp;他有时不能分辨，自己弑兄篡位、起兵南征，到底是为了妹妹，还是为了万世一统的野心。

如果能够把一切都推给野心——那是不是能够不那么心痛？

&esp;&esp;毕竟有些感情是要一辈子死死埋在心底的，不要说挖出来，便连碰一下，都是禁忌。

&esp;&esp;“杜大人，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