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当然，睁眼说瞎话是需要很强的定力的，他在批判她的同时要做到谈论朝政般义正言辞，这种博广从容的胸襟，没有十几年的修为根本无法达成。

&esp;&esp;嘤鸣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，主要是先头德禄喊得急，她没顾得上换衣裳。

既然是自己的疏漏，也不能怪人家瞧她。

不过他这回中气十足，想必已经好转了吧？

&esp;&esp;“万岁爷，您大安了？”

她掩着胸观察他的脸色。

&esp;&esp;皇帝聊得欢畅竟忘了装样儿，经她一提醒，立刻皱了皱眉，慢慢耷拉下了眼皮。

&esp;&esp;还是没好利索啊，嘤鸣感觉有些为难，就像他说的，衣衫不整实在有碍观瞻。

她想回体顺堂去加件衣裳，可这一走皇帝跟前就没人了，左右为难着，低低问：“万岁爷，您能一个人待一会儿吗？奴才回屋去，先把自己拾掇停当……”

&esp;&esp;皇帝没理她，把头转向了另一边。

&esp;&esp;这是什么意思，是让她滚？还是不答应？嘤鸣苦闷不已，怨怼地剜了他一眼。

灯下的皇帝和白天端严的样子不大一样，中衣的团领愈发衬出纤长精致的脖颈，那一偏头的模样，有种受人强迫，还不屈顽抗的劲头儿。

&esp;&esp;嘤鸣咽了口唾沫，讪讪的，“奴才这么伺候，叫人瞧着不成样子。”

&esp;&esp;皇帝的声口僵硬，“大半夜的，除了朕，谁瞧得见你？”

&esp;&esp;“德禄和三庆他们都能瞧见啊……”

&esp;&esp;“他们是太监，你忌讳他们干什么？”

皇帝不高兴，满脸闹脾气的样子。

&esp;&esp;嘤鸣嗫嚅了下，“您不是太监，您瞧着奴才，奴才心里也不自在啊。”

&esp;&esp;这就是个严肃的话题了，皇帝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在他面前不应该不好意思，因为不久的将来她会成为他的皇后，夫妻本就一体，谁见过自己瞧自己还要避讳的？其实她就是没想过要好好和他过日子，皇帝发现自己像在捂着一块捂不热的石头，明明花了心思，她照旧浑然不觉。

&esp;&esp;心里的郁塞同谁去说呢，这个油盐不进的二五眼，竟敢拿他和太监比。

要换做平时，皇帝一定要问她个大不敬的罪过，可是现在他觉得浑身无力，心情沉重得难以打起精神来了。

&esp;&esp;“你也不用太拿自己当回事，朕阅人无数，你这个……”

他轻蔑地说，“不算什么。”

&esp;&esp;嘤鸣干笑了声，阅人无数？是悦人无数吧！

左拥右抱有什么值得夸耀的，亏他好意思拿来说嘴。

&esp;&esp;真不愿意继续应付这个人了，她没好气地拽了拽明衣的衣襟，粗声问：“您要喝茶么？”

&esp;&esp;皇帝也板着脸看她，“朕泛酸水儿呢，喝什么茶！”

&esp;&esp;正说着，外面廊庑上传来一串脚步声，德禄到了梢间门外，压声儿喊姑娘，“米油熬得了，您拿进去吧！”

&esp;&esp;嘤鸣只得去接，又见他陪着笑吩咐：“万岁爷圣躬不豫，姑娘受点儿累，都是为了差事。

万岁爷身上不好，姑娘就喂吧，我怕万岁爷没力气，手抖。”

&esp;&esp;区区泛酸水儿就没力气手抖么？德禄这个御前管事太监，真不是白当的。

至于皇帝呢，大约就是这么被惯得四肢不勤，五谷不分的。

她回身往寝室里去，看见前一刻还中气十足的皇帝，忽然变得气若游丝了。

&esp;&esp;她吓了一跳，忙登上脚踏喊主子，“您可别吓唬奴才，您耷拉着眼睛是疼得要晕，还是瞌睡上来了犯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