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该不该问一声呢？崔绎在犹豫，持盈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和往常不太一样，别的且不说，光是那勾着舌头拖上街的建议，以她从前的性子，是完全不可能提出的，自己一直担心的都是她太过仁慈，然而今天持盈竟表现出这么冷血无情的一面，着实是吓了他一跳。

&esp;&esp;可如果问了，持盈会不会反而觉得自己对她的做法感到不满？

&esp;&esp;“你在生我的气吗？”

他还没决定好，持盈就倚在石栏上主动问道。

&esp;&esp;崔绎愣愣地摇头：“不，为何要生气？”

&esp;&esp;持盈出神地望着池中的残花，道：“我说要重罚钟年，你不是不赞成吗？”

&esp;&esp;“你也是为我好，我怎么会生你的气？”

崔绎微微有些慌，辩解道，“我也想重罚他，可是方大人所言不无道理，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做了，大臣和百姓们都会害怕，到时候情况可能反而会更糟。”

&esp;&esp;他说话时，持盈一直看着池面，不声不响，面无表情。

&esp;&esp;崔绎叹气道：“不过你会说出那样的话来，我的确是吃了一惊，你怎么会那样想？那不太像你一贯的作风。”

&esp;&esp;持盈莞尔，反问道：“我不像从前那么软弱慈悲，你不喜欢了？”

&esp;&esp;崔绎哭笑不得道：“怎么会！

我就怕你对谁都抱着三分善念，最后反而害了自己，只是觉得很意外而已。”

&esp;&esp;持盈笑了笑，敛下眼睑，轻声说：“没什么可意外的，有些话，我迟早要说，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你反对，或许还更好。”

&esp;&esp;崔绎一愣，忽然就明白了过来——

&esp;&esp;朝野关于他事事对持盈言听计从早有非议，堂堂一国之君，难道竟是个傀儡？大楚的江山政权，竟是由一个女人在掌控着？皇帝登基以后不愿纳妃，是因为原配善妒？……种种猜测，从未停止，只是崔绎一直努力将之阻隔在宫门外，不想持盈不开心。

&esp;&esp;“原来你早就知道了。”

崔绎有些气馁。

&esp;&esp;“知道什么？”

持盈反而有些莫名。

&esp;&esp;崔绎疑惑地问：“你不知道？那你为何要故意说这种容易惹人非议的话？”

&esp;&esp;持盈越发云里雾中：“你说的知道到底是指什么？我是不想你被人说事事都听我的，当然要给你机会当众证明自己。”

&esp;&esp;崔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，既感动又心酸，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，感慨地道：“你为我牺牲的实在太多太多了，而我能为你做的却太少太少。”

&esp;&esp;“没有这回事，”

持盈仰起头，抚摸着他的脸颊，微笑道，“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。”

&esp;&esp;说着又忍不住有些黯然：“只可惜绿娉……”

&esp;&esp;崔绎也是惋惜地道：“人各有命，绿娉已经死了，我们再伤心难过也是无用，好在她总算没有冤死，该怎么追封她，等二舅养好了伤，再同他商量便是。”

&esp;&esp;持盈无声地点点头，闭上眼，长叹一声。

&esp;&esp;这个聪颖灵慧、又端庄识大体的女子，终究还是没能圆她嫁给将军的美梦，或许是命中注定福薄，如果上天垂怜，只盼她来生能够心想事成，不要再被卷进这许多的无奈之中了。

&esp;&esp;162、君王担待

&esp;&esp;钟年瞒天过海不成，反被自己老爹揭了底，欺君、蔑君、意图造反，三大罪名落下来，原本是足以让钟家满门抄斩了，但崔绎却并不打算这么做。

&esp;&esp;“朕登基还不足一年，不宜大开杀戒，何况钟家当初亦是保驾有功，怎能一竿子撩翻一船人？”

散朝后，崔绎将几名老臣召到御书房，讨论起如何处理钟家的事。

&esp;&esp;方尚书拱手道：“皇上宅心仁厚，实属难得，可若不重办钟家，往后居功之臣纷纷效仿又该如何是好？”

&esp;&esp;一旁的李尚书则不以为然：“哪里会有这么多想要造反的人，钟年不过是个贪得无厌、鼠目寸光的小儿了，不足以为惧。

况且钟远山事先被蒙在鼓里，确实不知情，晏和郡主又已经惨死，皇上若再重办钟家，天下人该怎么看皇上？”

&esp;&esp;几名老臣分为两派，一派主张严惩钟家，另一派则主张宽仁以待，双方你来我往，引经据典，争得面红脖子粗，崔绎只端着参茶不说话，一会儿看看这边，一会儿看看那边。

&esp;&esp;待老臣们都吵累了，他才说：“朕刚才听了你们说的那些话，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一个道理——其情可悯其罪当诛，朕说得对不对？”

&esp;&esp;众臣一齐稽首：“皇上英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