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她还在坤宁宫当差那会儿，有时就会偷偷去看萧叡练武，话本里写得是虎虎生风，英姿勃发，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看，大半日苦练下来，他的前襟后背都被汗浸湿，晒得厉害，衣服一脱，脖子往上和脖子往下是两个颜色，泾渭分明，真是好笑。

&esp;&esp;她见一次，就笑话萧叡一次。

&esp;&esp;萧叡便会被她气得故意挠她痒痒，多亲她几下，还说：“这还不是为你练的吗？”

&esp;&esp;她纳闷地问：“怎么就成为我练的了？”

&esp;&esp;萧叡说：“这不是练腰力吗？你试试便知道了，我这练得好不好。”

&esp;&esp;怀袖一想起来，又有些想发笑，被雪翡唤了一声，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。

&esp;&esp;怀袖这才自觉荒唐，她怎么无缘无故地想起萧叡来了？

&esp;&esp;“请问您便是搭救了我妹妹的秦姑娘吗？”

&esp;&esp;闻言，怀袖抬起头，举目望去，却见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昂首阔步地走来，他身着利落的短褐，头戴方巾，脚蹬皂靴，一身布衣却被他穿得煞是好看，大抵是因为他宽肩窄腰、长手长腿，又生得剑眉星目，俊朗清爽。

&esp;&esp;怀袖淡然一笑，点了点头：“是。”

&esp;&esp;“我们坐下来谈谈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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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萧叡正在书房批折子，屋里安静而冷清，桌上映照的烛光之中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黑影，扑簌簌地在折子上乱窜，萧叡抬头望去，瞧见一只飞蛾扑上烛火，被焰火撕裂，发出一声微不足道的声响。

&esp;&esp;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，萧叡却没慌张，他回过头，望向此人。

&esp;&esp;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这个人了。

&esp;&esp;他的父皇。

&esp;&esp;若是怀袖在他身边，他就不会梦见父皇。

&esp;&esp;现在怀袖走了，父皇便又入梦了。

&esp;&esp;父皇仍是死时的模样，仅穿着里衣，蓬头垢面，呕出的血浸透了他的胸前。

他在位近四十年，年轻时也是一名美男子，但随着岁月的摧残，年老以后耽于酒肉美色，皮松肉垮，身材臃肿，齿摇发疏，其实可以称得上可怖了。

&esp;&esp;别人不知道，他心知肚明，他的皇位来得并不算正，他或是设计或是直接，把能争帝位的兄弟都杀光了，父皇临终前已别无可选，被他软禁在乾清宫中，写下了传位诏书。

&esp;&esp;但便是在死前，父皇都没认可他，讥讽地说：“朕从未想到竟有一日会是你站在这里。”

&esp;&esp;仿佛在用眼神说：“你不过是一个贱人之子，居然敢肖想玷污皇位？”

&esp;&esp;他憋着一股气，想要做给父皇做给天下人看。

&esp;&esp;是，他是从未被看好过，曾经没人觉得他能当皇帝。

&esp;&esp;他没有被当成过储君，他是出身卑贱，可他就是坐上了龙椅。

他既然当上了皇帝，他就要当得比他父皇更好，让那些昔日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待。

&esp;&esp;他再回过神，发现自己独自在王殿之中，高坐在龙椅之上，身边空无一人，一片黢黢黑暗。

&esp;&esp;满身是血的父皇站在他面前，问：“你觉得自己当好这个皇帝了吗？”

&esp;&esp;萧叡道：“我做得比你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