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翠柳惊醒，赶紧上前道：“娘娘，怎么了？”

&esp;&esp;陈韵骇然瞪着地上的发梳，抬起一根手指，不住地发颤，咬着嘴唇道：“我的头发……我的头发，怎会这样？为什么？不、不……”

&esp;&esp;翠柳见陈韵目光散乱，只顾喃喃自语，便弯腰捡起了梳子。

&esp;&esp;齿梳上挂着几缕纠结的青丝，低头细看，地上也散落着团在一起的头发。

&esp;&esp;翠柳知道主子受了刺激，忙把梳子藏在身后，轻轻拍了拍陈韵的背脊，柔声道：“娘娘，您忘记了吗？太医前儿说了，您有了身孕，偶尔掉些头发，都是正常的——”

&esp;&esp;陈韵厉声道：“闭嘴！”

&esp;&esp;翠柳身子一震，顿时噤若寒蝉，甚至不敢正视主子的脸。

&esp;&esp;……这张狰狞的脸，这个满眼都是恐惧和怨毒的人，真的是将军府里明眸善睐，温柔纯善的韵小姐吗？

&esp;&esp;不过一两年的光景，怎的就像完全变了个人？

&esp;&esp;陈韵的手在发抖。

&esp;&esp;她颤抖地抚摸冰凉的脸，又惊又怕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看了好久好久，突然扶着梳妆台站起来，低下头，又看向隆起的肚子。

&esp;&esp;这大腹便便的模样，这臃肿的身躯——不，不，她不该是这样的，她本来有着最为纤细的身段，床笫之间，皇上最喜欢搂着她不盈一握的小腰，低声调笑：“朕的韵儿这般瘦弱，朕真怕稍微用点力气，便折了你的腰。”

&esp;&esp;她便羞红了脸，靠在皇帝怀里，娇嗔一句：“陛下……”

&esp;&esp;闺房之乐，浓情蜜意。

&esp;&esp;可现在呢？

&esp;&esp;宴席刚结束，皇上又去了朝华宫！

&esp;&esp;陈韵只觉得心如刀割，内心激烈的情绪翻滚着，煎熬着，就快将她逼疯了。

&esp;&esp;眼前浮现许多破碎的画面，忽而是与皇帝的恩爱往事，忽而又变成了掉下大把头发，身材痴肥的自己……两相对比，惊心动魄。

&esp;&esp;耳边又响起陈嫣带笑的声音：“你才是……拿什么和我比？”

&esp;&esp;字字诛心。

&esp;&esp;“这不是我！”

&esp;&esp;陈韵忽的笑了起来，全然不受控制的，癫狂的笑：“我不是这样的……陛下说过，我有芙蓉之貌玲珑心，镜子里的不是我——”

笑容僵在嘴角，她抬眸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，突然就崩溃了，猛地拿起一根簪子，狠狠刺向镜面：“骗子，都是假的！”

&esp;&esp;翠柳吓住了，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，拉住陈韵的手：“娘娘……娘娘您冷静点！

您这是作甚？快把簪子给我……娘娘，我的好娘娘，您想想小皇子呀！”

&esp;&esp;陈韵身子微微一颤，整个人便如失了力气，蔫下来。

&esp;&esp;“……以色侍人者，色衰而爱弛。”

&esp;&esp;陈韵低着头，喃喃念了一句，便轻笑起来，随着那令人心碎的笑声，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：“可我还没年老，也不曾色衰，我怀着他的孩子，因此才变丑了，他为何不能多陪陪我？我是为了他才——”

&esp;&esp;话声突然止住。

&esp;&esp;很久以前……不，也没那么久。

&esp;&esp;那天，姐姐发现了皇上和她的事情，怒不可遏，抬手欲掌掴她。

&esp;&esp;其实啊，姐姐病的那么重，撑着一口气活下去都不容易，哪儿真能打疼她？但她眼角余光瞥见赶来的皇上，便就势倒在地上，捂着脸颊，只是哭。

&esp;&esp;皇上抓住姐姐的手，疾言厉色：“陈嫣，你别太过分！”

&esp;&esp;姐姐被他甩开，软软地倒在地上，如同凋零的落叶，唇边却勾起一抹冷笑：“杨昭，你喜欢韵儿什么？年轻？美丽？对你一往情深？——这些，我都曾有过。”

她咳嗽了几声，眼神讽刺：“我为你落下一身伤病，你却嫌我老了丑了。”

&esp;&esp;因果轮回。

&esp;&esp;难道，冥冥中，真有报应？

&esp;&esp;陈韵手脚发冷。

&esp;&esp;过了片刻，她慢慢坐回椅子上，手指握紧簪子，怔怔看了一会儿，蓦地往手背上一划，顿时血流不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