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李归尘笑了笑。

&esp;&esp;趁着月光，蒲风才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人来，可能是他平时笑得太多，又或许是天生的笑眼，眼角微微下垂有着好看的弧度，瞳色很深，说不清目光里蕴含了什么，好像很淡然，却又夹杂着抗拒与闲凉。

她想这样好看的眸子或许不该生在这样一张略显平庸的脸上，转瞬又觉得珍珠只有在沙滩上才愈显其光芒。

&esp;&esp;蒲风的目光一点一点涣散着。

&esp;&esp;李归尘不看她，却是心想这实心丫头打算盯他到几时，明明不是很困吗？

&esp;&esp;说起来他很久没看过夜空了。

上一次得见，雨滴敲打着他的眼，棕红的天，就像是大片大片的血。

&esp;&esp;而今夜见不到几颗星星，却是因月亮太过圆满且太过明亮，她非皎白而是近乎金黄的色泽，刺眼而令人不可直视。

整个荒原上，因洒满了璀璨月光而明媚不似人间。

&esp;&esp;明明是月，却活得像个太阳，黑夜里的太阳。

&esp;&esp;短短的功夫，蒲风垂着脑袋打起了盹儿，终于歪倒过去，倚在了候在一旁的李归尘身上。

他脸上常有笑意，却很少如此时般眼中含笑。

小小的人儿伏在背上，脑袋枕在他肩上睡得正沉。

&esp;&esp;蒲风并不重，或许与同龄人相比她实在太轻了，但李归尘背着她，不得以佝偻着腰，脚下亦有些不稳，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个腿脚不好的老爷爷，样子颇为可笑。

&esp;&esp;他不曾停下，也没有换过手臂的姿势，在清冷无人的京城午夜，走了不到两个时辰，正是以这样颇为可笑的姿势。

&esp;&esp;到家时天已蒙蒙亮了。

&esp;&esp;转眼日上三竿，蒲风抱着枕头吸溜了快流成一滩的口水，支起了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居然在家里。

&esp;&esp;然而有三件事让她瞬间惊醒，头大如斗。

&esp;&esp;访医

&esp;&esp;蒲风吓得连连摆手：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，无非是换换药，先生跟我去倒是小题大作了。”

&esp;&esp;李归尘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进了屋去找东西，一个声音从屋子里慢慢悠悠传来：“无妨，那大夫与我乃是故交，正好我也去拜访拜访他。”

&esp;&esp;蒲风拍着脑袋，一脸牙疼的神情，哼哼唧唧道：“哎呦，昨天走路太多，今天走不动路了，归尘兄，你回来的时候帮我捎一副伤药便好了，到时候我把钱给你。”

&esp;&esp;几只鸡咕咕叽叽着踱来踱去算是答复了蒲风，院子里静默了好一阵。

&esp;&esp;她倚着门框，看着李归尘钉在自己面前，有点头皮发麻，“先，先生，还，还有事吗？”

&esp;&esp;李归尘上下扫了一眼她，不动声色道：“赶紧去穿衣服啊。”

&esp;&esp;“好，好……”

&esp;&esp;蒲风点了点自己那重达三千斤的头，迈开了两条各九千斤的腿，关了木门脑疼肝颤地套起衣服来。

&esp;&esp;“不急，再慢点就能赶上王府的千金大小姐了。”

&esp;&esp;蒲风哭死的心都有了，“知道了知道了！”

&esp;&esp;是以一路上，她都没有搭理李归尘，只是将半张脸藏在草帽下，两手揣着袖子，一边踢踏着路上的土，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拖延着脚步。

&esp;&esp;“脚上这么痛？一会儿让裴大夫给你开副洗药。”

李归尘站在前面回头看着她。

&esp;&esp;蒲风应了声没事，迈开腿来却如同壮士赴义一般满是悲壮。

&esp;&esp;即便她现在跑不了，一会儿到了里面也得赶紧尿遁屎遁，反正不管它是什么遁，都得赶紧跑。

&esp;&esp;谁又知为了避免自己被拆穿的那点零星可能，闹出这么多事来。

蒲风暗悔，可惜了自己这好端端一张吹弹可破的白净面皮，还是要不得了啊。

&esp;&esp;想到这里，她又不禁扶额叹了口气。

&esp;&esp;跟在李归尘身后穿大街过小巷，绕了许久到了一处貌不起眼的宅院前头，蒲风只见门上挂着一块颇为不起眼的半朽木匾，依稀辨得几个字：有病者来之。

&esp;&esp;实乃废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