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最初众人还有些惊讶，不知这位京城来的小太医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，可见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，也就不管了，等到后来，外厅角落里还多了一张凳子，不知是谁搬来给他坐的。

&esp;&esp;可能外头的人不知道，行医者，一般都有一手不俗的画技，皆因他们要实时记录见到的奇异病症和药草，哪怕没有刻意学过，久而久之也就练出来。

&esp;&esp;洪文也是如此。

&esp;&esp;他开始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，安静地描绘驿员们忙碌而乏味的生活。

&esp;&esp;有几回程斌见了，还有些惊讶和不解，“大人，您画这些做什么？怪没意思的。”

&esp;&esp;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几个人，那几匹马，有什么趣儿！

&esp;&esp;洪文看上去比他更惊讶，“怎么会没意思？”

&esp;&esp;每一次往返都代表着一段故事，而每一段故事里都掺杂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，天底下还会有什么比这些更吸引人的吗？

&esp;&esp;隆源帝虽然有点抠门，但该花钱的地方却从不俭省，甚至还会增设许多在别的朝代看来很不必要的开销。

&esp;&esp;就好比他们这些去外地公干的官员，其实并不必担心与家人失去联系。

&esp;&esp;洪文等人去东北大营，每隔半月就要将所见所闻所为写个折子送回京城，而隆源帝又额外下令，“若京中有亲友者，书信也可一并送回”

，只不过尺寸厚薄都有规定。

&esp;&esp;走官道驿站传递书信，自然比别的方法更快更安全，也算外办官员们的小福利。

&esp;&esp;洪文就想着，将自己沿途所见挑些不出格的画下来，再附上书信，如此图文并茂，简直比话本还有趣。

&esp;&esp;嘉真长公主虽没明着说，可他深知她对外界的向往，想必看了会很高兴。

&esp;&esp;想到这里，洪文手下不自觉又加快几分。

&esp;&esp;唉，不过画得再好也不如亲眼所见，真想什么时候跟公主一起看看外头的天地呀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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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嘉真长公主

&esp;&esp;地图疆域上的边境和百姓口中的边境其实是两码事，因为现实生活中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牵涉甚广，树根一样四处蔓延，不可能像在地图上画一条线那么简单就完全割裂开来。

&esp;&esp;尤其大禄边境辽阔蜿蜒，光洪文这次去的东北军营管辖范围之内就接壤蒙古和沙俄两个国家，所属族群更多。

里面的百姓世代往来、频繁通婚，光是明面上广泛使用的语言就多达六七种，怎可能简单粗暴地说“你是大禄人，不准往沙俄去”

或“你是蒙古人，不许踏足大禄地界”

？

&esp;&esp;军营中也是如此，里面好多两国百姓通婚后生下的混血，黄毛的、蓝眼的、白皮的，不一而足，本地人叫他们“杂毛”

，话里话外都有那么点儿贬低的意思。

&esp;&esp;实际上他们的处境也确实很尴尬，这些年三国停火了还好，早年打仗时，因为他们血统不纯，哪个国家的人都不待见，骂他们杂碎事小，见了就喊打喊杀的多着呢。

&esp;&esp;可也不是他们自己想被这样生下来的呀！

分明脚下的土地那样广袤，却愣是没有方寸立足之地。

&esp;&esp;东北大营的主帅叫康雄，四十来岁年纪，听说祖上就有点外族血统，所以他长得也是高鼻深目好个身板，一双招子隐隐泛灰，胆子小的被他瞪一眼就两腿打颤。

&esp;&esp;当初隆源帝一力提拔他做一军主帅时还引来不少非议，好在康雄知恩图报又有本事，带人在敌军中杀个几进几出，令人闻风丧胆，那些反对之声自然也随之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