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老大夫抬脚出了门，尚未走下台阶，迎面撞见一位老夫人装扮的老妇人，带着一个三十上下的夫人、两位公子哥并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进来，忙慌遮住脸向左边躲去，待觑见左边站着一位端庄持重的贵妇，脚下一个趔趄，几乎跌下台阶。

&esp;&esp;十八岁的凌智吾身上的葱绿环佩一晃，便地将老大夫搀扶住。

&esp;&esp;“多谢……”

不常来凌府的老大夫站定了，瞅着左右前方的路都被堵了，虽着急回避，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原地站着。

&esp;&esp;带着儿媳、孙子、孙女过来的穆老姨娘离着廊下还有几步路，便噗咚一声重重地跪下，对那老大夫视而不见地对着屋子恳切地喊：“老夫人，这就打发人退了老七的亲，求老夫人千万保重自己个。”

&esp;&esp;“这……”

老大夫为难去瞅着凌尤胜。

&esp;&esp;“我送老先生出门。”

凌智吾无耐地向房里一瞥，便搀扶着老大夫向外去。

&esp;&esp;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，老大夫唯恐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，忙三步并作两步地随着凌智吾大步匆匆地向外去。

&esp;&esp;凌雅峥瞥着其貌不扬、但别有一番儒雅气韵的凌智吾明智地脱了身，忍不住去看凌秦氏、凌尤胜的神色，只见凌秦氏有些事不关己、凌尤胜则似乎，是怕被凌古氏连累；再看言辞恳切的穆老姨娘身后，凌大老爷凌尤坚原配留下的凌府二少爷凌敏吾脸上懒洋洋的、凌尤坚妾室白姨娘所出的凌府四少爷凌妙吾虽毕恭毕敬地低着头，一只手却百无聊赖地玩弄一枚串在鹅黄丝绦上的血红玛瑙。

&esp;&esp;大房没人将凌古氏放在眼中。

凌雅峥一叹，堂堂侯府老夫人做到如今这地步，实在是让人惋惜不已。

&esp;&esp;“浑说什么！

两家里定下来的事，说退就退，叫我以后怎么见人？”

凌咏年怒喝一声，“都进来吧。”

&esp;&esp;“是。”

凌雅峥跟着人应了一声，又随着人跨过门槛进了房中，忽地听前面呀地一声，心里诧异，忙向前面探头，却见地上碎的并非花瓶，而是一尊白瓷观音像，满地碎瓷中，慈悲宽仁的观音头滚落在一张厚重的黄杨木交椅下。

&esp;&esp;“哎呦，了不得了，这得去庙里上香恕罪才行。”

穆老姨娘颤声说着，惶恐地跪在地上，见染了血的观音头像捧在手上，嘴里连连念叨着罪过罪过。

&esp;&esp;“想将我弄进庙里——”

凌古氏脸色惨白地捧着手腕走了出来，身上雪青色的衣衫上，还染着血。

&esp;&esp;“放肆，”

凌咏年怒喝一声，又强忍着要在晚辈跟前给凌古氏留两分颜面，蹙眉轻声劝说，“你不肯要不要便是，何苦摔了这菩萨？”

&esp;&esp;凌古氏受伤的手悬在胸前，戴着厚重金镯的手向凌秦氏一点，“老二媳妇，你来说，我为何摔了这菩萨？”

&esp;&esp;凌秦氏瞅着地上白晃晃的碎瓷，两片红唇紧紧地抿着，愣是一言不发。

&esp;&esp;“老二媳妇？”

凌古氏又催促一声。

&esp;&esp;凌雅峥瞅了一眼凌秦氏，凌秦氏是奔着开国长公主去的，眼里不分亲疏，只看谁对纡国公府有用，怎肯为了个没事找事的婆婆，跟一员悍将之母结了仇怨。

&esp;&esp;“呵——”

凌古氏冷笑一声，跌坐在椅子上，“算我命苦！

得了这么个又尊贵又惹不得的儿媳妇！

就不知道，我才被人在纡国公夫人、长安伯夫人跟前挤兑得自认心性不足，老太爷一扭头就送我一尊观音像叫我修身养性，究竟是受了什么人挑唆？”

&esp;&esp;凌咏年眼皮子一跳再跳，忍不住长叹一声：老的、小的，没一个安生的。

&esp;&esp;“老太爷……”

穆老姨娘轻叫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