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这便是慈恩寺摩云塔下的地宫，不知相爷可还记得此处？”

&esp;&esp;阿瑶听得此话，便知唐初楼也在此处。

原来他果真被皇帝关在这佛塔里，唐连得到的消息的确不假。

而如今看来，这消息的来路目的，足够人思量一番，或许……这原本就是皇帝所有计划里的一部分。

&esp;&esp;为的便是将唐氏一脉的余党一网打尽。

&esp;&esp;就听唐初楼道：“佛塔之下修建地宫，却也是常事，只是这地宫寻常人等难得一见，罪臣也算是有幸，竟能得皇上允准，来这地宫中一观。”

&esp;&esp;他竟自称“罪臣”

，昔日高高在上、睥睨众生的唐相何曾卑微到这个地步？可见人事无常，当日何等风光，今日便如何的凄凉！

阿瑶鼻中一酸，不免便有些苍凉哀楚的滋味在心头泛起。

&esp;&esp;皇帝并不知阿瑶在外面。

自在天牢内听到有关他身世的某些话，他心里便存了个疙瘩，不把此事弄清楚便过不去。

故此，他才命杜汶派人秘密将唐初楼带入这摩云塔的地宫之内，如今人即到眼前，旁边也无绝恩义（3）

&esp;&esp;唐初楼沉吟片刻，道：“罪臣以为，这地宫乃佛家圣地，而天牢是监禁罪囚之所，二者实无可比之处。”

&esp;&esp;皇帝微微冷笑，道：“只要——朕乐意，这佛家圣地未尝不会变成牢笼。”

他一字字缓缓将这句话说出来，一双眼紧盯着唐初楼，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，诸如惊惶、畏惧、沮丧或者无措等等之类的神情来。

然而，没有，什么也没有，唐初楼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镇定，不见有一丝波澜。

&esp;&esp;他静静看着皇帝，眼光并未有分毫的闪避和退缩，启口道：“这便是陛下带臣来此的目的？”

&esp;&esp;这话却是问的直接，皇帝忽然有些高兴起来，看来唐初楼也并非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持重，多少还是为他之前的话所触动了，他忽笑了笑，道：“也不尽然，朕听说十多年前相爷曾陪太后来过此地，故地重温，相爷可有想起当年的什么事？”

&esp;&esp;唐初楼一怔，道：“圣上只怕听差了，这地宫罪臣也是绝恩义（4）

&esp;&esp;地宫里重又静寂下来。

&esp;&esp;唐初楼眼望前方缓缓合拢的石门，心头终难免生出些悲凉的意味来。

地宫虽大，皇帝留给他的亦不过这方石室而已。

他只觉疲惫无已，阖目倚住身后石壁，脑中回响的却是方才皇帝临走前所说的那番话。

&esp;&esp;他说：“那又如何？朕就是喜欢她。”

&esp;&esp;当时他是怎么回皇帝的？他道:“皇上毕竟年轻，难免一时任性冲动。”

&esp;&esp;回的随意、轻慢，语带薄讽。

&esp;&esp;皇帝果然被激怒，反唇相讥道：“也是，相爷雄才大略，又岂会将这等小儿女情放在眼里？不然当年也不会眼看心上人嫁与他人却无动于衷，如此胸襟气魄，实在叫人望尘莫及。”

&esp;&esp;这般奚落，他竟也能坦然相谢：“皇上谬赞。”

&esp;&esp;却听皇帝又道：“朕不比相爷，做不到这般大度，也不会轻易舍弃心爱的女人，甚至是利用她。

相爷说朕年少任性，朕还就任性一回了。

其实朕一直都很想问问相爷，相爷当年对那位商玉姑娘有过真心么？对她，又有过真心么？”

&esp;&esp;他道：“臣已近知非之年，这些少年人的心思，只能望而羡之罢了。”

&esp;&esp;皇帝冷笑：“好一个知非之年，相爷这般冷情冷性，只怕是没有心吧！”

&esp;&esp;没有心！

&esp;&esp;呵——

&esp;&esp;若果真无心，当初又怎能听信他母后的话？以致徘徊不定，错过了上位取而代之的最好时间，落到今日这个结局，只能在这方石室里了此残生。

还要承他的不杀之恩，将身边人都拖累下水。

&esp;&esp;皇帝如今的行事之风，比他更狠几分，这算是青出于蓝么？

&esp;&esp;唐初楼长叹一声，事已至此，他也只能认命，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，或许这样收场最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