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姜越一愣，忙问：“为何？”

&esp;&esp;“你不知道？”

&esp;&esp;泰王摇头看着他直觉可乐，神色颇有些长者审视少年人的玩味：“他们就是翰林的人哪。

喏，你瞧打头那个模样最俊的，那是忠义侯的儿子——裴钧裴子羽。

他就是被你停掉笔墨贴补的翰林采买。

你啊……断了人财路了！”

&esp;&esp;在泰王低沉开怀的笑声中，姜越再度看向对岸游廊间远去的人影，于清风和煦间暗暗一惊，不由喃喃自问：

&esp;&esp;“……他进的竟是翰林？”

&esp;&esp;如此一别，便是数月。

&esp;&esp;其间姜越亦有专程顺路径行翰林的时候，抑或借由公事赶往世宗阁的时候，可无论是再过长青池，还是再走游廊道，无论他是放慢步子、四下瞭眺，还是佯作侯人、左右盼顾，却都再也没有见过裴钧。

&esp;&esp;这方皇城总是如此小到小极、大到大极，有缘时偶一翻墙都能打到相恨，无缘处几经辗转却一面不得。

&esp;&esp;他忍不住要遣人去问——却不知遣何人、如何问；他经不住在夜里作想——却不懂为何想、可否想。

&esp;&esp;那个在御花园长青池畔轻易离开的松青色背影，时隔三年，似乎又在他心里再度扎根，生芽，顷刻间长成参天巨树，让他忽地寻回了一丝与过去岁月的微妙联结，终于也有了分身处安闲之地的真切感。

&esp;&esp;而那些他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在沙场上淡忘抑止的少年心事，那些他劝了自己千百次有悖人伦的不该和不可，一时又只因那人“竟入翰林”

，就再度回溯——再度如顷刻骤起的山洪般，带着这三年以来他勉力遏制在神思之外的所有所有，猛烈地冲击回他封闭的心胸，甚至比三年前的一思一念都更为厚重。

&esp;&esp;他很想知道，那个曾在夏夜月下共他点灯、与他论月的人，分明是张岭高徒、监中龙凤，分明可见志若鸿鹄、心寓高邈，却到底为何自毁前途、自设迷障，竟安心入了翰林这地方……

&esp;&esp;这一问的答案，他很快便在秋来时知晓了。

&esp;&esp;在一次朝会后散去的人潮里，他终于再度见到了裴钧。

&esp;&esp;那时的裴钧依旧是松青补子，悠然一身，单手携了五六册风颂，逆着涌向清和殿外的晦暗人海往石阶上走来，是绕路前来给赵太保送翰林辑录的。

岂知刚要走，他却被一旁的张岭叫住。

&esp;&esp;刚随泰王走出殿门的姜越见了此景，忙站在大殿廊柱旁远远看顾，遥遥只听张岭问他：“听吏部的说，你自请前去御前侍读？”

&esp;&esp;姜越闻声一愣，拉了泰王驻足再看，但见裴钧垂首简促道：“是。

院中无人敢去，便只好是学生去了。”

&esp;&esp;这话叫张岭即刻动了怒气：“荒唐！

你自己的学问心性都未尝养好，竟还打起了御前误君的念头！

我看你是翰林里的安闲日子过惯了，不知这朝堂是怎生个境地！”

&esp;&esp;姜越闻言眉头一蹙，但见裴钧立身不语、张岭又更行说教，这才醒悟那昔日拳拳的师徒二人竟已有嫌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