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苍冥带他走的是下坡路，往下，往下，再往下，一直下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土质隧道，隧道尽头传来潺潺水声，走过去一看，是条波光粼粼的地下暗河。

&esp;&esp;到这步，苍冥的任务就算接近尾声，他最后自怀中掏出一根黄金凤唳，将它物归原主：“尊主说，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是为失礼，所以还请少侠收下，哪怕不用，也算留个念想。”

&esp;&esp;沈墟不想留什么念想。

&esp;&esp;这一步步走来，他已明白，凤隐早就算到他要离开，也早就安排好了临别赠言，一桩桩一件件，可说是交代仔细，事无遗漏，唯独就是不肯亲自现身。

&esp;&esp;竟连说声再见也欠奉么？

&esp;&esp;沈墟攥紧拳头，又松开。

&esp;&esp;苍冥将掌心摊在沈墟眼皮子底下，凤唳在幽暗的光线下流转金芒，看苍冥的架势，大有沈墟不收下他就能这样摊着掌心杵在原地直到地老天荒的意思。

&esp;&esp;沈墟此时只想快点离开，耐心耗尽，一把抓起凤唳塞入怀中，冰冷的金属隔着一层里衣挨上来，激得他打了个冷战。

&esp;&esp;苍冥明显舒了一口气，指着河流道：“这条暗河通往天池山下的鹰眼湖，沈少侠只需沿河泅水，不消一柱香的时辰，便能出去。”

&esp;&esp;沈墟颔首，想也不想，跳入河中，河水甚浅，只到胸口，沈墟涉水往前。

&esp;&esp;苍冥在背后喊：“对了，尊主还有一句话，望少侠谨记。”

&esp;&esp;沈墟扭头：“何事？”

&esp;&esp;苍冥：“九月廿五，是为良日。”

&esp;&esp;沈墟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&esp;&esp;苍冥摇头：“在下只是传达，不知其意。

但九月廿五，历来是我教承光节。”

&esp;&esp;

&esp;&esp;黄昏。

大悲寺。

&esp;&esp;大悲寺在白云深处，白云已被残阳染红。

&esp;&esp;沈墟慢慢扒完最后一口斋饭，戴上斗笠，走出厢房，步入禅院。

&esp;&esp;他静静地立着，双手拄着那把漆黑的剑。

&esp;&esp;宽檐斗笠遮去了他大半张脸，没人能看清他的相貌与神情。

&esp;&esp;但所有人都不会认错，他就是沈墟。

&esp;&esp;一阵风轻轻吹过，他身上的青衫袍袖随风而动，这件衣裳已洗得泛白，袖口衣摆起了毛边，但它很干净，干净得不像话。

一个正在经历江湖追杀的人，一个整日在血泊泥地里打滚的人，不该有这么干净的衣服。

他就是不死，也该是伤痕累累，狼狈不堪的。

&esp;&esp;但他没有。

&esp;&esp;夏已逝，秋已至。

&esp;&esp;他还是那么体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