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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然后朱丘生说要去给草生弹床暖和被子。
镇上有家店儿用的是古法,一杆牛筋大木弓,声声弦响,飞絮一般洋洋洒洒。
我有个南方大学同学,来省城之前从没有看过雪,降温之后去弹了床新棉被,回来简直爱不释手,终日窝在里面不出来,口口声声说,自己身上盖的“雪地”
。
&esp;&esp;我特喜欢弹棉花的声,有经验的师傅是有节奏的,且每位的音色频率都有细微的不同,这是种朴实的弦乐器。
要了个六斤的,我在一边儿立着看师傅弹,朱丘生逛旁边的市场,忙忙活活进进出出。
&esp;&esp;他一会儿带了条围巾儿回来,跟他厂里发那条一样——红色的。
他用围巾儿把我裹起来,领口塞得满满的,严严实实。
我压低声音问朱丘生,好不好看?
&esp;&esp;他稍微点了点头,用口型说,“好看”
。
&esp;&esp;朱丘生说看见那边有现杀鱼的,他去买条,让我拿了被子后在这儿待着等他。
朱丘生说完后在我视野中留下个背影,短款棉袄下牛仔裤紧裹着两根长腿,整个人笔挺得像棵松树。
好像又长个儿了,他今年二十二岁,至少有一米八五。
&esp;&esp;看了一会儿,他出了我的视线,而我被弹棉花的声音吸了回去,又低头看那团雪。
&esp;&esp;师傅看起来五十岁上下,脸色黑黄,带着种手艺人特有的本分憨实。
他一笑,脸上就起褶,皮层有了和肉分离的趋势,一层层迭起来。
他停下了,脸上还带着那种很温和的笑,说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。
&esp;&esp;不像我们家啊,他长叹了口气,算了,不说了。
&esp;&esp;弹棉花是个很静心的活动,所有嘈闹的事情都静心。
做事的声音大了,说话的声音就小了,慢慢的,就能听见心里的声音了。
所以它不是吵的,不是闹的,在它噪音的外表下,有种恬淡的排他。
&esp;&esp;但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了,人群的吵闹声搅扰了棉花。
师傅也忍不住停下来,抻着脖子往外望,于是弹棉花的声音熄了,人声潮水般灌进来,让人有一瞬的耳鸣。
&esp;&esp;门前堆着市场肮脏半腐的垃圾,垃圾堆边出现了另一团雪。
&esp;&esp;那是个留着长卷发的女人,正趴在地下,半边脸都埋到了泥里。
她长着张保养得宜的脸,乍一看很有风韵,但精致的妆容掩不住眼角的细纹。
显然已经不年轻了。
&esp;&esp;站在女人旁边的,是个同样长卷发的女性,或许可以称为少女。
少女涂着鲜红色的口红,美在年轻,两根穿短裙腿岔开来,笔直地将女人拘禁住,拦在自己胯下。
之后她俯身,“忒”
得一口,一团白影从她艳红的唇里飞出来,女人头发上出现了一道黏腻的口水。
&esp;&esp;然后我才发现,那团雪是女人裸露的半个肩头。
&esp;&esp;师傅到了我旁边,又打起来了?
&esp;&esp;您认识?我问。
&esp;&esp;就在旁边那个高档小区住的,每周都闹好几趟呢,他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,那个地上的女人还是领了证办了婚礼的呢,但好像原来也是个小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