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对方似乎有些慌张，一开始也没认出他是谁，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低头道：“世子。”

&esp;&esp;“你是？”

&esp;&esp;“小的名周译，是半年前刚来的花匠，世子不常住在国公府，故不认识小的。”

&esp;&esp;梁齐因回想起尚在中州时陶叁同他说的话，他说母亲近来迷上了种植花草，甚至在院里辟了一块花圃，还经常请教府上的花匠，大概说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。

&esp;&esp;“你要去我娘院里吗？”

&esp;&esp;周译点了点头，“是。”

&esp;&esp;“我娘让你来的？”

&esp;&esp;“是。”

&esp;&esp;梁齐因刚刚的心潮澎湃平静了些，微微颔首道：“好，你去吧。”

&esp;&esp;周译连忙向他行了礼，而后便提着锄头从他身旁走过。

&esp;&esp;梁齐因立在原地，不知道要不要转头看一眼，他沉默着僵直了片刻，才头也不回地穿过走廊。

&esp;&esp;后来的许多日，梁齐因都会经常去白风致那儿，有时是帮她抄经书，有时是帮她修剪花草，也有几次他会撞见周译也在，老实本分地帮母亲犁那块花圃，而母亲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，连他来了也不知道。

&esp;&esp;梁齐因觉得不安，但他又不敢问，直到中秋节的前几天，破碎

&esp;&esp;蜀地开荒进行得很快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，已经有很大一片田地开垦完，最开始从中州来的流民还是死气沉沉，没有多久便都露出了欣喜的颜色。

&esp;&esp;重新建造家园是难，但看着砖石一块块累积成房屋的过程却让人喜不自禁。

季时傿早年在西北战场上养成的激进狠厉，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居然渐渐地缓和了下来，她现在甚至可以蹲在田埂上，和扛着锄头的百姓聊一下午的天。

&esp;&esp;时间一长，大家也就意识到季时傿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凶神恶煞，战场与军衔像是一张雾蒙蒙的面纱，模糊掉了其人本身所带的柔和或是乖戾，等揭掉这层面纱一看，才知道原来她其实是个十分随和的人。

&esp;&esp;傍晚，流民新搭建的房屋，间隙地升起袅袅炊烟，田埂间到处是收拾农具准备回家的人。

&esp;&esp;裴逐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，四处张望季时傿的身影，她正站在一处田埂上，长袖卷起，襻膊绕到背后打了个结，弯腰时被绳带勾勒出的纤和肩背，隐隐可见蝴蝶骨凸起的弧度。

&esp;&esp;季时傿帮身旁的农妇拎起装满的篓子，裴逐见状想帮她，季时傿单手提得轻而易举，闻言瞄了他一眼后拒绝道：“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
&esp;&esp;“女儿家的，不要做这些粗活，给我。”

&esp;&esp;裴逐不听，一面从她手里接过，一面开口，然而季时傿刚松手，他肩膀便猛地一沉。

&esp;&esp;季时傿欲言又止，“你行不行啊？”

&esp;&esp;“行……”

&esp;&esp;待二人返回时落日将尽，季时傿手里拿着农妇给她摊的粗面饼子，裴逐跟在她身后，时不时地扭扭发麻的手臂。

&esp;&esp;“时傿。”

&esp;&esp;“作甚？”

&esp;&esp;“你明日是不是得回京？”

&esp;&esp;季时傿嘴里嚼着东西，含糊不清道：“对啊。”

&esp;&esp;裴逐往前走几步追上她，“时傿，你觉得在蜀地这些时日怎么样？”

&esp;&esp;“挺好。”

季时傿伸手接住饼子上掉下来的碎屑，悠悠道。

&esp;&esp;暧暧远人村，依依墟里烟。

&esp;&esp;说话间远处落日余晖下，一个垂髫小儿牵着大黄狗跑过，田埂间响起几声犬吠，对面小矮房的农妇正举着锅铲，对着小儿脏兮兮的脸颊骂骂咧咧。

&esp;&esp;可能作为将士的意义就在这儿，没什么力吞山河，气贯长虹的志向，只是想万家灯火不必受烽烟催折，想日薄西山时能听见鸡鸣犬吠，想遍野农田间麦浪滚滚，想春闺梦里不必泪湿衣襟。

&esp;&esp;裴逐笑了笑，“这日子过得真快，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。”

&esp;&esp;只有他们两个人，没有外来人的打扰，裴逐不止一次幻想过这样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