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他用力摁着她，气息不稳，嗓音喑哑，断断续续地交代：“那药——我今日，又带了些来……”

&esp;&esp;丽质迷蒙地望着他，也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没有，杏眼里积聚的雾气越来越浓，最后凝成泪珠，顺着眼角慢慢滑下。

&esp;&esp;他俯下身去，将她眼角就要隐入发间的泪珠一点点吮走，凑在她耳边继续道：“我不在，没人方便替你送药。

不能改方子，你先将就着，待我回来再换……你替你长秭在长安挑的宅子，我已命人安排好了，待我回来，地契应当也有了，倒是仍一并交你……”

&esp;&esp;丽质咬了咬唇，忍着口中的轻哼，微微点头。

&esp;&esp;她先前提过，想替兰英在长安置一处宅院，养一些仆从，只是碍于叔父京兆府士曹参军的官职，不能以兰英之名行事，便都记在他的名下。

他显然都一一记住，并抽空着手去办了。

&esp;&esp;不知过了多久，直到丽质已再没一丝力气，裴济才稍加餍足，慢慢抱着她一同躺着平复心跳。

&esp;&esp;丽质闭着双眸，无力地枕在他的肩臂上，一只柔软的手贴在他心口处，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，只觉昏昏欲睡。

&esp;&esp;模糊间，他轻抚她后背的手轻轻捏了捏，另一手则捉住搁在他胸口的那只柔荑凑到唇边咬了咬，轻声嘱咐道：“今日我因要出征，才临时留在宫中值守。

待我离去，宫中防卫会交给别人暂管，你一人留在宫中，小心些。”

&esp;&esp;丽质淡淡“唔”

了声，随即在他怀里蹭了蹭，半真半假地埋怨：“你不在，宫中没人帮我可怎么好？”

&esp;&esp;话音落下，紧贴着她的坚实身躯微微一僵。

&esp;&esp;他搂着她的胳膊紧了又松，松了又紧，深邃的眼眸怔怔地凝着床顶，嗓音紧绷道：“有陛下在，他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

&esp;&esp;这话不但是说给她听的，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。

&esp;&esp;他陷得越来越深，方才亲密时，几乎要忘却一切，现下平静后，又像要沉入深渊，只有狠狠地戳心才能保持片刻清醒。

&esp;&esp;丽质闻言，似乎一下清醒了不少，冷冷嗤笑一声，嘲讽道：“你信吗？”

&esp;&esp;裴济心头一滞，只觉一阵苦涩。

&esp;&esp;他信吗？

&esp;&esp;他该信。

不但该信，还该强迫自己抽身而去，别再纠缠不休。

&esp;&esp;可他做不到。

自知陛下明明喜爱她，却仍是为了死心给她喝那样的药，他便隐隐明白了。

&esp;&esp;他无能为力。

&esp;&esp;黑暗中，他心底被苦涩淹没，一片沉寂。

&esp;&esp;数年前，河东边地军中的日子慢慢从脑海中闪现。

有那么一瞬间，他想带着她离开这座巍峨的宫城，一起去辽阔的边境，骑马打猎，耕织度日。

&esp;&esp;可是他不能。

&esp;&esp;城墙那么厚，城楼那么高，城门那么重，出了宫城，出了长安，也离不了那句“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”

，哪里逃得了？

&esp;&esp;况且，逃了又如何？

&esp;&esp;他身为裴家人，难道能放下家门的荣耀，长辈的寄托，和自己满腔热血，只带着她亡命四方吗？

&esp;&esp;她那样娇嫩鲜丽，引人注目，生来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呵护，那双柔润的纤手，那张娇嫩的容颜，怎么受得了风霜苦寒？

&esp;&esp;他什么也做不了，只能盼着陛下是真心爱她。

&esp;&esp;如今她已不会再有威胁，她身后的钟家也无权无势，不能像其他高门一般争权夺利，陛下——总不会再苛待她吧？

&esp;&esp;他无力地阖上双眼，转身与她相对，凑近去吻她的额头。

&esp;&esp;滚烫的双唇贴近额头肌肤，令她心口像被轻轻捏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