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等晚霞散了，咱们便回屋里去。”

她对皇帝一笑，瑰丽的霞光映在她眼眸中。

皇帝应着，握着一把蒲葵扇替她驱走蚊虫。

&esp;&esp;蒲葵叶编织的圆扇，价廉而质轻，农家随处可见，皇帝却没用惯，把握不好风力的大小，自觉有点滑稽，便朝宝珠看去：她两鬓的发丝被拂开了，露着光洁的额头，一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自己，没有忍笑，只藏着深重的爱恋。

&esp;&esp;他的喉头忽然像被扼住了，说不出话来。

片刻，他俯身过去，虔诚地吻她的眼睛。

&esp;&esp;宝珠闭上了眼睛，一如她十四岁那年秋狝途中一样。

但这次不一样的是，他不再不明白她的心。

&esp;&esp;“明日早朝大臣们见不着您，又是一场风波。”

农家的灯油是金贵东西，索性不点灯，皎洁的月光透过菲薄的窗纸洒进来，朦胧而清凉。

&esp;&esp;宝珠拆了发髻，披散着一把青丝，回头看了皇帝一眼——此地毕竟简陋，连枕头被衾都没有多的，床又窄，他来得仓促，连睡也睡不好。

&esp;&esp;皇帝笑道：“大臣们只知朕腿上旧疾发作，有事上奏本给司礼监即可。”

&esp;&esp;横竖赶是赶不回去了，借口罢朝在所难免。

宝珠站起来，只说：“您一定健健康康的。”

&esp;&esp;她的身孕还不满三月，幸好孩子结实，受了许多委屈也没折腾她，如今总算安定下来，方能凡事小心一些。

&esp;&esp;见她往床跟前走，皇帝连忙牵住她，千珍万重地护着她过去，等人坐下来，才舒了一口气。

&esp;&esp;又打热水来，伺候她洗漱。

宝珠拗不过他，也就不矫情了，擦牙洗脸，又由着他倒了铜盆里的水，寻了木盆来，给她泡脚。

&esp;&esp;年轻女子，气血两虚是再常见不过的，她也不例外，这个季节脚都是凉的，皇帝自顾自叹了一声，给她擦干了，便搁在怀里捂着。

&esp;&esp;“您别唉声叹气的了。”

宝珠受不了这么着，有意排解：“暑天里凉幽幽的多难得啊!这地方又没有冰鉴，您夜里嫌热了怎么办？”

&esp;&esp;“宝珠。”

皇帝没接她的插科打诨，唤了她一声：“给我讲讲你从前那个梦吧，讲讲我们的女儿，晏晏。”

&esp;&esp;九十四密国夫人

&esp;&esp;晏晏出生那日，后宫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——幸好不是个男孩儿，如若不然，依皇帝那份儿偏心，皇后的宝座上怕是要换人。

&esp;&esp;其实不止后宫，朝中大臣们也暗中留神着呢，假使要立新后，必然要废现今的皇后，终归不是件简单的事儿。

&esp;&esp;这些暗潮涌动，宝珠都一概不知。

正月十六的破晓，风还凛冽，只有永宁宫中温暖如春。

&esp;&esp;伺候生产的稳婆们七手八脚地给宝珠擦洗了血污，换上新的被褥，屋中熏上香，收拾得清清爽爽。

&esp;&esp;宝珠疲倦万分，强打起精神，哑声问：“孩子呢？”

&esp;&esp;永宁宫掌事的吕姑姑笑答道：“太后娘娘抱着呢!太后娘娘对小公主宝爱得不得了，乳娘想接过手来都不让。”

&esp;&esp;宝珠有些不安：“怎么能让太后纡尊降贵、到永宁宫来？”

&esp;&esp;一则太后是长辈，二则永宁宫又是产房，到底有些忌讳。

&esp;&esp;吕姑姑便说：“太后娘娘终究是疼您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