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他心头隐约有了不妙的预感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：“娘娘可还平安？”

&esp;&esp;李浑不敢说，只道：“皇上，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……”

&esp;&esp;忽地，明黄的车围里传出了咳嗽声，听出他极力克制，可咳嗽声音却连绵不断，咳得他几乎要断了气。

&esp;&esp;惊得李浑眼底的泪珠都忘了打转，更是顾不上他叫起，赶紧从地上起来，掀开帘子往里头一瞧，“皇上，您怎么了？”

&esp;&esp;只见从前那个高大的身影，面如金箔地倚在车围上，身子半佝偻着，整个人都塌陷了下来，再瞧着他身上穿着一袭石青色的直裰，左胸口却明显渗出了暗红的颜色，他一下子嚎啕了起来，“皇上……”

&esp;&esp;他淡然瞥了一眼，又执着地追问了一遍，“皇后可还母子平安？”

&esp;&esp;李浑只好如实道来，“小公主很平安，只是……娘娘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……”

&esp;&esp;话音甫落，仿佛在他耳边落下一道惊雷，他整个人都木住了，四肢的血液像是一瞬间便流尽了，麻痹得提不起半点力气来。

&esp;&esp;“朕去看看她……”

他失魂落魄地说着，忽而又改了口，“不，先回乾礼宫……”

&esp;&esp;她向来喜净，倘若见了他这副脏臭的模样，定是要先蹙紧了眉头，况且伤口的血迹还在往外流，被她瞧见了，又得疑心是他的苦肉计，反正都到这了，也不差一时半会。

&esp;&esp;于是车辇又开始动了起来，直直地将他送回乾礼宫，太医给他换了药又重新包扎妥当。

&esp;&esp;他低头一嗅，自己身上血腥气又伴着汗臭味，连自己都泛起恶心，便让人打了水来，将身上擦拭了一遍，换上一身干爽的袍子，这才赶往顺宁宫。

&esp;&esp;顺宁宫里除了柴唯还留在殿外，其他的人都侍奉在嘉月跟前，一见他打帘而入，一个个瞳仁张得铜铃大，忙屈膝向他行了礼：“奴婢参见皇上。”

&esp;&esp;“平身吧。”

&esp;&esp;他脚步虚浮地掠过了她们，径自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，眸光轻抚着她的睡颜，这是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——见不到她时，他整个人仿佛是缥缈不定的，直到这一刻，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。

&esp;&esp;此时的她便安安静静地躺着，丰姿艳绝的脸因为过分苍白，皮肉之下的血管似乎清晰可见，像一个精致而又脆弱的琉璃娃娃。

&esp;&esp;他的心口又猛然抽搐了下，扭过头问：“嘉月从昨天到现在还没醒？那她可有动弹过？”

&esp;&esp;三人俱是摇头，“回皇上，没有。”

&esp;&esp;春桃壮着胆子又加了一句，“太医说……娘娘失了精气，恐怕是回天乏术了……说，身后事要提前预备起来，免得到时候来不……”

&esp;&esp;他握住她温软的手，只觉得耳朵刺痛了起来，他不愿深想，可这双手柔若无骨，却任凭他如何拿捏也没有动弹一下。

&esp;&esp;“阿宁，我回来了。”

他俯下身，即便伤口拉扯，痛得他几乎窒息，却还是尽力地拉进与她的距离，凑近她耳边，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唤道。

&esp;&esp;阿宁是她的小名，他一直记得。

&esp;&esp;她近在咫尺，浓密的睫毛就像一排扇子掩住了那双乌灿灿的眸子，她听到了，却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一下。

&esp;&esp;又或者，她其实听不到。

&esp;&esp;他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，再度开口，更是带着浓重的鼻音，“阿宁，你不是恨我吗，你不起来骂我一回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