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众人都有些奇怪。

&esp;&esp;可谢危也不多解释，说完便坐到了一旁，只听那位讲《礼记》的国史馆总纂张重站到殿上引经据典、以史为鉴，同众人讲治学的重要。

&esp;&esp;张重已是耳顺之年，鬓发斑白，正是早些天坐在殿中说女儿家只合读点《女戒》不需知道太多东西的那位，虽然通晓千年，可站在殿上讲起话来却一点也不有趣，死板且枯燥。

&esp;&esp;众人都听得头昏脑涨。

&esp;&esp;姜雪宁心里虽警告自己，谢危还在旁边，可她实在控制不住地神游天外，两只眼睛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。

好险没一头磕在书案上，才惊得清醒了些，结果一抬眼就看见谢危坐那边，手里端了盏茶，正定定地盯着她。

&esp;&esp;这一瞬间，她差点没吓得摔倒地上。

&esp;&esp;有的瞌睡都飞去了爪哇国！

&esp;&esp;姜雪宁彻底清醒了，脑海里陡然浮现出当时谢危那一句“不要再惹我生气”

，于是悄悄按住了自己狂跳的眼皮，强打起精神来认真听上头张重老和尚念经似的讲学。

&esp;&esp;足足熬了有半个时辰，张重才道：“因老夫学史，所以今日为长公主殿下和诸位伴读的讲学是不该女儿家看的，家里也从不让她看。

&esp;&esp;此刻一翻书中内容，不由眉心微蹙，

&esp;&esp;她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：“谢先生难道是要教这些吗？”

&esp;&esp;谢危没抬头，回道：“不错。”

&esp;&esp;陈淑仪翻着书页的手指便渐渐掐得紧了，竟是起了身来，向着谢危长身一拜，一字一顿道：“天下自来乾坤分明，阴阳有序。

男子立于外，女子主于内，泾渭分明，不应有改。

家父曾言，政论乃是男子才该学的，女儿家若通经世之学，致用之道，乃是阴阳乱序，乾坤颠倒，有违天理。

淑仪本敬先生学冠天下，可如今却编纂了这样一本书，来教我等女儿家，请恕淑仪冒昧——先生这样，会否于礼不合？”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谢危本还在翻阅手中这一册印得如何，闻言，那手指便搭在《过秦论》末尾那一句“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”

之上，静止不动了。

&esp;&esp;这时，他才抬头看了陈淑仪一眼。

&esp;&esp;只微微一笑：“不愿学，可以走。”

&esp;&esp;众人差点没吓死：这一句跟“爱学学，不学滚”

有什么区别？！

&esp;&esp;然而姜雪宁听见，先是一愣，接着却跟黑暗里见了光似的，脑袋里不断回荡着谢危方才那一句：不愿学，可以走。

&esp;&esp;可以走？

&esp;&esp;她一时激动，手一抖，把书给掉到了地上。

&esp;&esp;“啪嗒。”

&esp;&esp;这时整个奉宸殿内一片安静，以至于这不大的一声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
&esp;&esp;谢危的目光一下转了过来，见是姜雪宁，眸光便深了些许，只问：“姜二姑娘有意见？”

&esp;&esp;姜雪宁吓了个魂不附体。

&esp;&esp;刚才冒出来的“不学我走”

的念头立刻缩了回去，她毫不犹豫地摇头表忠心：“谢先生选精攫萃，编这一册书，是用心良苦。

我等陪长公主殿下读书，殿下龙生凤女，自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比。

说什么‘于礼不合’，实在是以己度人，荒谬至极！”

&esp;&esp;谢危眉梢微微一动，唇边竟含了点笑意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