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扬见李子云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拢着松散的衣服，头发遮盖住了半边脸孔，白得吓人。

他一直在发抖，可是脸上除了惊吓出来的青白外，几乎是死水一滩的面无表情。

“谢谢。”

李子云低着头，声音很轻很轻地说。

安扬略微仰起头，嘴一撇，一副冷漠不可一世的摸样，“我只是来上厕所。”

也许李子云该感谢他放在书桌上的那瓶矿泉水。

“哦……谢谢。”

他只是边发着抖，边强装很镇定地低下头，看着脚下的白色瓷砖细声细气地说。

安扬甩甩手指，受不了地转身走开，真想过去揍他一拳，怎么有这么废物的家伙呢。

见到安姚左顾右盼地从楼上冲下来大声喊道：“安狸猫，刚才你爹的助理打电话给我，说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家，你爹说他受够了你抽风式完全不知所云的离家出走了，就算你在外面有房子也不能一个月不回去一次吧。

还有你别老是将你的手机拿去冲马桶，我又不是你家的司机，每次有什么事情都要我当传声筒，像什么话啊。”

安扬当看不见自顾自地走过去，安姚在他身后生气地问：“你又上哪里去啊。”

他回过头，看到李子云站在厕所门口，死白着一张脸，还是那一身廉价而皱巴巴的衣服，鞋子还少了一只，就这样站在那里，低着头。

心情突然一阵烦躁，冷着脸对安姚说：“看赛车。”

“什么看赛车，你又要去玩命了吧。

神啊，你家就你一根独苗，要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扛不住，喂喂喂，别走那么快，我说你好歹回一次家吧……”

安姚见自家兄弟渐行渐远的身影，连忙锲而不舍地追上去，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，他追习惯了。

从头到尾，他都没看向身后的李子云。

那个低着头，揪着衣尾，有些娃娃脸显得很少年的人。

安扬发现李子云消失了好几天，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赛车时撞翻了太多人，所以老天让他遭点报应降低了智商，怎么突然就会关注起那个傻逼。

虽然那种关注就一指甲那么小，但是这个认知还是让他开始烦躁起来，莫名其妙的感觉。

就在他以为李子云懦弱到被一次无关紧要的攻击事件吓跑时，他又突然背着挎包，嘴角贴着ok绷走进教室，安安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。

安扬在想要不要随便就整死他算了，这种完全够不上水准的家伙死一个算一个。

最后他转头趴着看向窗外的大树，光秃秃的枝杈，摇着寒酸的枝影，继续睡午觉。

“你好。”

安扬一开始不知道谁在跟谁说话，虽然声音离他很近，但是弱得跟快断气一样。

久久他才抬起头，外套的兜帽遮住了他半边的眼睛，但他还是很轻易地看清楚了眼前的少年，青涩到卑怯的容貌，没有一点自信只能低着头的虚弱姿态。

就在他以为这个家伙的脖颈断了直接沦落成一个残废时，李子云突然快速地提高自己的声音，“我是李子云，我是……我是李子云。”

安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，然后呢。

然后李子云抬起头，咬着牙嘴角紧绷成一条倔强的线条，眼神专注地看着他，眼睛一片清亮，里面除了光，安扬就看到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