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……大景的积弊，他看在眼里。

北境一行，他明白了，一个稳定的政权对于人民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。

他们情愿忍受贪官污吏的剥削和压榨，也不希望改变生存的环境，一封检举府衙的联名书，下放乡间，居然无人敢署名。

“大人啊，草民知道，您想帮我们，可是真的不必了，徐大人很好了，不用换人了。

徐大人在这里，我们起码能活下去，有口饭吃。

下一个，下一个兴许不如徐大人……”

“我们不是没见过好官，可是最后不是死了，就是也成了这样的人……大人，我们也信过，也信过的，可是争来争去，最后甚至不如以往……”

“变？怎么变？不是没有人说要变，可是大人你看看啊，这里还是这样。

徐大人做得很好了，我们很知足。”

“……”

这些话，他当着官员的面听不到，下乡访谈也听不到，只有在那些濒死的人嘴里，能听得到几句“真话”

。

“王，便该为天下舍身。”

这是父亲教给他的话。

年幼失去双亲，他所记得的，只有只言片语，但却都记得深切。

所以他觉得，即便当年之事真的又隐情，若天下安稳，他忍下一切也未尝不可。

但……若是，这高堂之上的君主根本不在乎这臣民百姓，这满目疮痍的山河根本找不到值得忘却仇恨的理由，他还要逼着自己忘却吗？

宣望钧抬头望月，他想起玉泽幼时与他一起读书，他信天道有情，玉泽信天道无情。

他曾随心而往，不愿天下生灵涂炭，皇室倒戈厮杀，却忘了这世上若无杀伐便不会有清明。

所谓盛世，也是建立在前一个王朝的坟冢之上。

若是能更好的，一时的痛楚，当真是不可忍受的吗？

“泽及万世而不为仁，长于上古而不为寿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