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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二子定溏也私下里说:&ldo;这舍鹘杂碎,迟早有日是头能咬死人的白眼狼。
&rdo;那已经是天佑四十三年,皇帝缠绵病榻已经半载有余,皇太子奉旨监国,睿亲王却领着内阁的差事,朝中群臣隐约也分为两派,一派拥嫡,一派拥睿。
他虽身在关外,亦隐约听闻一二。
是日毅亲王定淳在府中设宴替他洗尘,两人大醉同榻而眠。
半夜他渴极醒来,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盏凉茶,却见四哥定淳在灯下拟着奏折。
见他醒来,定淳淡淡的对他说道:&ldo;这个折子你缮一缮,明天一早递进去。
&rdo;是辞兵权的奏折,定淳的眼神一如十余年前那般淡定:&ldo;如今局势将乱,咱们只能先图自保。
&rdo;他的神色在朦胧的灯下警醒如初,只说:&ldo;四哥,我都听你的。
&rdo;狡兔死,走狗烹。
他虽然是皇子,亦不过只是朝局间一枚棋子。
舍鹘已灭,而他武勋功高,从此便是那些人的眼中刺ròu中钉。
果然最后还是中了皇太子的圈套,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段日子。
被关押在黑暗无天日的天牢里,饥饿、羞ru,还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懑。
心底仿佛有一把火,灼烤着他,将一切都焚焚的燃起来,这么多年,隔了这么多年,仿佛又重新回到童年,那般无助,那般羞ru,而他竟再次失去了一切。
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折ru他,用这种方式来陷害他,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办法,就这样被困在了狱中,从每一个清晨,到每一个黄昏,日日夜夜,任由那愤懑啃噬着残存的最后一分尊严。
定淳想尽办法才终于见着他一面,隔着天牢粗糙发黑的木栅,定淳伸手紧紧抓着他的手,而他只是紧闭双唇,不愿多说一字。
&ldo;七弟,我必会为你洗清冤屈。
&rdo;,若使当时身不遇(4)冤?天下皆知他冤又如何?难道父皇不知道他是被冤枉的?他是他的父亲,可就是他一道旨意将他关进这种地方来,就是他一句话就抹杀他十余年来的努力,他用了十余年时间才重新站起来,而他轻轻一推,便将一切重新打翻在地。
他是再也没有父亲了,九五至尊宝座上的那个人,并没有给他带来过任何生命中的欢愉,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抛弃,无穷无尽的折ru。
最后是幽禁,闭于王府中漫漫长年,一日复一日,直将万丈的壮志雄心,一一消磨殆尽。
直将风发的少年意气,熬成两鬓灰白。
他并没有老,只是冷了心,从此后一颗心已如余烬。
,同来望月人何在(1)&ldo;王爷。
&rdo;赵有智恭敬的一声低唤,将他从悠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。
豫亲王抬起眼来,赵有智道:&ldo;皇上传王爷进去。
&rdo;这&ldo;方内晏安&rdo;他每日必来,一路乌亮如镜的金砖地走得熟了,廊外白玉栏下刚换上一溜景泰蓝大缸栽的石榴树,绿油油的叶子衬着百千点殷红花骨朵,如泼似溅。
花虽还未开,已经让人觉得那颜色明烈如火,艳碎似绸,几乎在视线里一触就要燃起来。
方跨过静虚室的门槛,已经听到皇帝的声音:&ldo;老七,你来的正好,有好茶喝。
&rdo;他规规矩矩行了见驾的礼,方才道:&ldo;谢皇兄赏赐。
&rdo;立刻有宫人捧了一盏茶来,接过去理应还要谢赏,皇帝已经叫住了:&ldo;别闹那些虚文了,你也坐。
&rdo;和平常一样,内官移过凳子让他坐下来,皇帝素来畏热,才四月里,已经换了夹纱衣裳。
半倚半坐在胡c黄上,倒是很闲适的样子:&ldo;你尝尝这茶,是收了花上的露水烹的,倒是别有一番风雅。
&rdo;豫亲王只得尝了一口,头微微一低,忽然瞧见皇帝手旁的矮几上,随便撂着一把女子用的纨扇,白玉扇柄下垂着数寸长的杏色流苏,极是醒目。
还未过端阳节,天气亦未到用扇的时候,但世宦人家的未嫁女子,既便是在冬日里,手上总是执着一柄纨扇,以作障面之用。
扇是极好的白纨素,双面刺绣着兰花蝴蝶,绣功精巧细致,那只淡黄粉蝶便似欲振翅飞去般。
花样底下空白处却突兀有道红痕,既非蝶亦非花,颜色亦不对‐‐豫亲王瞧那样子不像是绣出来的,忽然悟过来那是一抹胭脂,想是障面的时候不经意蹭落在上头,耳廓忽然一热,那茶在齿间一转就吞下去了,根本辨不出什么滋味。
他来自然是有事,先拣要紧的回奏:&ldo;陈密的折子递上来了,果然话说得不中听,但军饷素来大半还得着力在肆、钧两州。
河工的亏空还有一百八十万两,再得一两个月就是汛期,不得不想法子先挪三四十万两银子给他。
另外工部请旨,陵工所需石材不敷用,就近亦得从横水采石,这么一来工费运费都得加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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