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在晚饭后突然空闲出来的这一段时间里，顾国公又开始独自思考起那个伴随了他十几年，却每次都在中途断裂难有进展的人生难题——他的小儿子到底在想什么？

&esp;&esp;一直到入夜，顾国公与夫人一起躺到床上，盖上了被子，也没有从这个问题里挣脱出来。

&esp;&esp;安静的环境与突然空虚的心神，更给他创造了胡思乱想的机会。

&esp;&esp;这一次他能参考的证据比以前多，心情也比以往都要宁静，所以探索得比较深入。

&esp;&esp;其中，最核心的两个问题为：五郎为何突然要与自己一起吃饭？又为何会主动给自己夹菜？

&esp;&esp;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了，即便是在家宴里，顾风简也始终保持着疏离礼貌的态度。

与他说话时，能简则简，绝对不会超过十个字。

还会主动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。

&esp;&esp;虽然顾风简很少在明面上表现出他的不悦，但顾国公还是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取到，每次自己跟他寒暄之后，他都会变得不大高兴。

&esp;&esp;顾国公也不想总顶着一颗破碎的心去烦他，加上频繁被陛下派往别处，无暇细思，久而久之，父子关系就变成了这样。

&esp;&esp;五郎今天的举动……是在主动和他示好吗？

&esp;&esp;顾国公翻了个身。

&esp;&esp;他对顾风简，那是极愧疚的。

&esp;&esp;他回忆起顾风简年小时，躺在他的怀里，乖乖地抱着他，睫毛上挂着眼泪，瓮声瓮气地同他说想回家。

&esp;&esp;他当时只能低声安慰，说很快要带他离开，又许诺说自己会常去看他，可是最后都没有做到。

他甚至不敢再去。

&esp;&esp;顾国公不由心酸。

五郎当时是不是特别失望。

&esp;&esp;一个人蹲在清冷的山头，托着下巴，望着蔓延到云雾深处的石阶，默默等着自己的身影出现天地尽头，从早到晚。

&esp;&esp;他以前总是叫自己刻意不去思考这些事情，因为一旦想起来，便是痛苦煎熬。

然而对于五郎来说，他就是那样一日一日熬过来的。

他对自己的痛恨，积累在过往的每一天里。

&esp;&esp;顾国公想得眼泪都要流下来，脑子也越来越精神。

&esp;&esp;五郎一定特别难过，当初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青山上。

&esp;&esp;或许还会以为自己不拿他当家人。

&esp;&esp;顾国公坐了起来。

被子撑起，带进来一道风。

顾夫人冻了下，跟着迷迷糊糊醒来。

&esp;&esp;她偏头一看，闷声道：“你做什么呢？怎么还不睡？”

&esp;&esp;顾国公钻出被子，把边角给她掖平。

然后坐在床沿上，两手撑着膝盖，低垂着头，开始今夜的失眠。

&esp;&esp;顾夫人望着他的背影，躺了会儿，也爬起来，从背后两手抱着他，唤道：“顾郎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
&esp;&esp;顾国公声音喑哑：“我在想五郎。”

&esp;&esp;顾夫人问：“五郎怎么了？”

&esp;&esp;“我总觉得我偏待他。”

顾国公的声音时高时低，“今日仔细一想，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分了。”

&esp;&esp;顾夫人：“为什么这样说？”

&esp;&esp;“我以为五郎性子冷，便由着他冷，不该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