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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个女仆这才醒悟过来,朱妈上前来扶住秦桑,易连恺却怒气冲冲:&ldo;姓秦的,你别以为你嫁了我,就是少奶奶。
我告诉你,你要是识趣,就老老实实,我少不了你吃喝穿戴。
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使脸子给我看,活腻了!
&rdo;他脾气暴戾,说着说着上前来又是一脚。
潘健迟大惊失色使劲拉劝着他,但包厢中地方狭窄,秦桑又并不闪避,那一脚到底还是踹在她旗袍下摆上,只是因为易连恺被潘健迟拉住,早失了七八分力道,不过仍旧将秦桑踹得一个踉跄,那珠灰轻纱的旗袍上,已经踹上一个脚印子。
听差们看闹得大了,早就一涌而上,拉的拉劝的劝,连哄带求,将易连恺劝开去。
几个女仆也一股脑儿上前来,簇拥着将秦桑搀扶着在软c黄上坐下来。
秦桑倒没有哭,也不觉得疼,就是心里一阵阵发紧,像是母亲死的时候,她在学校里知道丧讯,赶回家去,在路上那心就像是被人攥在拳头里,怎么捏怎么攥,只是一阵阵发紧。
她喉咙里像卡住似的,轻微的泛起恶心,不是恶心旁人,是恶心自己,怎么会落到这样的泥淖里来,怎么会?朱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劝:&ldo;小姐你哭一哭,啊?哭一哭就好了,可别委屈坏了……姑爷这是中了什么邪……竟然这样子对小姐……&rdo;她倒连半颗眼泪都没有,只是不耐烦,心想有什么好哭的,不就是挨打了,从前他并没打过她,不过骂也骂得难听。
他说的倒也不假,身份都是自己挣来的,父亲陪嫁了半个身家又怎么样,在旁人眼里,就是秦家攀附易家权贵。
朱妈叫别的女仆去找茶房,拿了一包冰来要给她敷在脸上。
因为脸上还火辣辣疼着,秦桑下意识避了避,朱妈像哄小孩儿似的劝她:&ldo;少奶奶先敷着这个,不然就肿了。
&rdo;冰冷的冰袋贴在脸上,火辣的疼痛舒缓下来,皮肤上的灼感渐渐化在丝丝冷冷的触感。
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,朱妈来侍候她换衣服,她也就随和的任由人摆布,其实心里什么都没有想,出乎意料的安静下来。
换了件衣服朱妈又重新搀着她坐下,她仍旧用一只手按着那冰包,里头的冰渐渐化了,外头凝的水珠子顺着手腕淌进她的袖子里,像一条冰冷的小蛇,蜿蜒的无声的,一直往肘弯里滑进去。
那条细细地小蛇冰冷冰冷,像是沿着胳膊上的血脉,一直钻进去,钻进去,直冷到心里,发酸发疼。
她想,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忍了。
连她自己都觉得憎恨,憎恨自己前几日并没有下决心,就在昌邺宅子里一了百了。
因为昌邺宅子里,楼下吸烟室里有个楠木玻璃柜子,里头搁着一把象牙雕花的长枪,据说那是前清摄政王用过的猎枪,虽然年代久远,但非常好使,去年她还见易连恺用过这把猎枪,她也知道火药子弹在哪个抽屉里……可怕的念头只是浮起来一瞬,像是只野兽狺狺的拱过来,带着潮呼呼湿漉漉的气息,像是冬天里泛了潮,又阴又冷又雾,她定了定神,外头已经在敲铃,是火车就快要开了。
这时候包厢外头有人轻轻敲着门,朱妈开门一看,见是潘健迟,更没有半分好气,就拦在门口道:&ldo;干什么?没瞧见少奶奶不舒服吗?&rdo;潘健迟说道:&ldo;公子爷说,搭火车太气闷,我们就先在方家店下车,或者换汽车,或者换船。
请少奶奶先回符远去,不必等我们一路。
&rdo;朱妈一听这话,气得浑身发抖,秦桑却觉得可有可无,潘健迟遣来几名听差,名义上说是服侍,实际上却如同监视似的。
朱妈眼睁睁看着易连恺带着闵红玉下车,潘健迟跟在他们后头,只提了几件随身的行李,站在月台上,闵红玉得意洋洋,还对着她们这包厢的车窗比了一个飞吻,朱妈气得便欲隔窗大骂,偏偏秦桑似乎抱定了眼不见为净,浑若无事。
这趟快车到符远已经是入夜时分,符远为江左第一名城,更是昌符铁路的终点,偌大的火车站灯火通明,蒸汽车头喷出的白雾一团团笼住月台。
秦桑还是旧历年的时候回过符远,此时往车窗外望去,只见月台上空荡荡的,不知为何竟然一个人都没有。
不远处是火车站的一排房子,再往远看,就是黑压压的树林。
那树林子的后头就是城墙,进了城楼不多远即是碧波荡漾的符湖,烟波浩渺。
符远地势险要,三面环山,一面却是这符湖占去了半城风光。
整个符远城,其实就是沿着湖畔迤逦建起来的,许多人家的宅子就建在湖边。
依山傍水,风景十分秀丽。
而易家的老宅,就是湖边一座深宏大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