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但楼下似乎一直都很静，除了前天张江洋奶奶来的那一次，很少有大的响动。

&esp;&esp;所以没办法从声音判断那一位有没有起床。

&esp;&esp;午餐是意面，易时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，漫不经心地想，今天贺昭或许不会来了。

&esp;&esp;这里确实比他国外住的的地方热闹很多，似乎谁和谁都认识，似乎谁和谁都有关联，但也差不多。

&esp;&esp;不管外面热不热闹，有多热闹，关上门，他都是一个人。

&esp;&esp;昨晚贺昭和他说起他外公外婆的时候，易时想起了自己的外婆。

&esp;&esp;他记得易谦提过外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，家里有好几个兄姐，她最小，难免有些娇气。

可外公过世后，她却勇敢地追随儿女来到国外，一个言语不通完全陌生的地方。

在易谦的记忆里，外婆是一个温情伟大的存在。

&esp;&esp;在易时的记忆里，也有过温情的时刻，但随着外婆年纪越来越大，病痛和乡愁把她折磨成了另一个人。

外婆腿脚不便，请了一个华裔护工，负责照顾她陪她聊天。

她清醒的时候会特别清醒，糊涂的时候会忘记其他的只反复絮叨家里的花草该浇水了，她的哥哥姐姐为什么不来看她，喊外公的名字以及她想回家。

&esp;&esp;她似乎从来没有把国外的家当成是家，她说的家永远指的是太平洋另一端。

&esp;&esp;易时不止一次想过，她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应该就是下定决心漂洋过海来照顾他。

&esp;&esp;外婆去世前大概三个月，她的姐姐先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，谁也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，但她还是知道了，那一天对着窗户坐了一天。

易时推着她的轮椅去吃饭的时候，她用树皮一样干枯的双手捂着脸，问：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愿意跟着我回国？

&esp;&esp;易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，外婆提过太多次了，她一开始住不习惯打算想把他带回国，是他哭着不肯离开妈妈，外婆就心软了。

&esp;&esp;那时候他只有三岁，完全没有留下一点儿记忆，但十六岁的易时还是说：对不起。

&esp;&esp;外婆忽然就哭了，半晌，拍了拍他的手：你是个好孩子。

&esp;&esp;在易时更小一些的时候，你是个好孩子几乎是外婆的口头禅，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外婆对他越来越冷淡，甚至不太愿意见到他。

&esp;&esp;或许，是把他当成了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。

&esp;&esp;但是，易时依然感激她，也愿意去体恤照顾她。

&esp;&esp;他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是多余的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，没有一个人的生活能塞下一个多余的他，而外婆是唯一一个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来接纳照顾他的人。

&esp;&esp;即便最后因为其他原因后悔了，至少当初的真心和关爱是真实存在过。

&esp;&esp;那是他极少得到的东西，即便后来收回去了。

&esp;&esp;易时刚把意面捞出来拌入酱汁锅，门铃就响了。

&esp;&esp;他走出厨房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，天很蓝云很白，阳光很刺目，似乎一丝风也没有，空气像凝固住了折射着光线有些许扭曲。

&esp;&esp;是一个没有人愿意出门的天气。

&esp;&esp;相比起早晨的小高峰，楼下，小区，附近的街道的人流像退潮一般消失，落下冷清疲倦。

看不见人影，没有丝毫生气，像一幅静止的画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