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仓皇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蓦地止住了。

&esp;&esp;阿九屏住呼吸，从石碑后往外看了一眼，头皮一炸。

&esp;&esp;一个长发蓬乱的女人……也许是女鬼……趴跪在雪地上，叩头如捣蒜，口里还絮絮哭诉什么。

&esp;&esp;更令阿九惊恐的是，女人对面的半空中，漂浮着一个灰衣人，宽大的灰袍下竟然没有脚！

&esp;&esp;他们离得不算近，阿九断断续续听到“杀人”

、“孩子”

、“春花”

，其余的便听不真切了。

&esp;&esp;那灰衣人逼近了些，阴恻恻说了什么。

女人吓得浑身颤抖，大声喊：“不是我！”

&esp;&esp;一股奇香在寒意中弥漫开来，女人忽然僵住不动了。

过了一会儿，她缓缓爬起来，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，朝灰衣人恭谨地行了一礼。

&esp;&esp;阿九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。

&esp;&esp;那香气继续扩散如幽微丝线，窜入鼻息，阿九只觉得浑身一软，意识仿佛被一根鱼钩从天灵盖勾了半截出来，却被颈后的什么东西卡住了，进退不得。

&esp;&esp;身体已经僵硬，像一截木桩一般，倒了下来。

&esp;&esp;那灰衣人反应如电，瞬息飘到眼前。

灰袍领口上的脸庞正对上阿九的鼻尖。

&esp;&esp;这时候，月亮出来了。

&esp;&esp;月光穿过层层迷雾，撒满雪地，也照亮了灰衣人的脸。

这是一张小而尖的脸，眼如绿豆，口鼻突出，面上杂乱地丛生着奇怪的毛发，不似人脸，倒像是某种熟悉的兽脸。

&esp;&esp;兽脸突然一咧，露出上下四颗尖长的门牙，声音尖细得令人汗毛倒竖：

&esp;&esp;“蝼蚁。”

&esp;&esp;啮齿大张，一口咬进阿九的脖颈。

鲜红的血如箭喷出。

&esp;&esp;阿九看到的最后图景，是灰衣人胸口衣料上绣着的一朵三瓣祥云。

&esp;&esp;幸好，他胸口内袋里还有一块碎银子，死的时候，不全然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鬼。

&esp;&esp;浮沤梦幻身，百年能几几。

薄雾再掠过的时候，乱葬岗上依旧只剩几根白幡招摇，人、鬼、妖，俱已无踪。

&esp;&esp;吴王府，墨云轩。

&esp;&esp;吴王蔺熙性情宽厚，好享乐，喜排场，也从未听过什么盘剥百姓的事情，他是先帝最宠爱的弟弟，荒年能为江南要下免税的文牒，什么水利、开埠的好事业总能轮的上他。

在他治下，百姓争相从商，百业兴隆，许多江南百姓甚至只知有吴王，不知有天子。

&esp;&esp;蔺长思进来的时候，吴王正在看一张封地舆图。

他抬起头，端详了一下儿子的脸色。

&esp;&esp;“晚上的药服了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