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他把姜煊抱到里间儿，同外甥一起躺在姜湛过去睡过的雕花木床里，期望哄睡了姜煊，他再趁夜去外头转转找法子出宫。

可正当他低声絮絮给姜煊唱着大龙王报恩、小蝴蝶化仙，殿门外却起了几对儿脚步声，方才小太监的声音谄媚响起来：“……那咱即刻就叫御膳房备膳罢？可不能让皇上饿着呀。”

&esp;&esp;“他们吃过了么？”

&esp;&esp;姜湛的声音忽而透着屏风与门窗传来，隔得虽远，其中的疲惫却十分清晰。

&esp;&esp;“回皇上话，都吃过了！”

小太监说完，将殿门一推。

“裴大人才领着小世子安歇了。”

&esp;&esp;裴钧只听门扉咿呀一声，见床帐都被夜风一荡，忙搂着刚睡着的姜煊闭起眼，装作已睡着了。

&esp;&esp;不一会儿，一双极软的脚步声轻轻向他们床旁边靠近，停在不远外，又合着锦袍窸窣之声，在一旁辗转了几步。

&esp;&esp;一声极轻微的叹息消散在全然寂静的寝殿里，俄而脚步声又起，却是渐渐更远，走出去了。

&esp;&esp;就在他以为姜湛已经起驾回宫的时候，外间又传来姜湛的声音了：

&esp;&esp;“今夜朕就在这儿睡。”

&esp;&esp;其罪五十·疏漏（下）

&esp;&esp;一时外面请皇上三思的声音不绝，胡黎更是苦口婆心地劝，说这流萤殿是姜湛年幼登极之处，按宫里规矩，这儿就是“龙潭”

了，可现今姜湛已黄袍加身、入主崇宁，那是龙飞九天，当一往无前才对，若这时候再回流萤殿过夜，那就叫“飞龙回潭”

，于皇权而言可太不吉利。

如此，他便求姜湛还是回崇宁殿睡。

&esp;&esp;可裴钧在里间儿却再没听见姜湛吭声，过了会儿，却又闻胡黎叹气。

&esp;&esp;俄而有人把水桶咯噔放在地上，哗啦伺候起简单洗漱，约一盏茶功夫，外间儿才静下。

&esp;&esp;待裴钧睁开眼时，外头的烛火已经熄灭，只剩殿角隔扇后尚有一豆长明灯影透纱而出，幽然静谧。

&esp;&esp;晚风拨弄隔扇雕花，将这片光影转碎成一丛轻闪明灭的萤虫，翩然扑飞至他与姜煊所盖的薄衾上，接着，又似颤动着莹亮的薄翅般，停在姜煊酣睡的小脸上，引孩子睫羽轻颤，皱了眉更贴紧他的胳膊。

&esp;&esp;此景仿若一声沉磬贯彻心胸，让裴钧忽而想起多少年前——

&esp;&esp;那是入宫侍读的其罪五十一·佞幸

&esp;&esp;“毒杀？”

姜湛一惊。

&esp;&esp;这话似平地炸了声响雷，令殿内乱景顿时一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