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小舟上已无可退之处，舷外急涌的江水，此时已是刺骨成冰。

&esp;&esp;少年笑如薰风，“这殷川之水，会洗净你的污言秽语。

请先走一步，待你我相会于黄泉，再向我报仇不迟。”

&esp;&esp;下

&esp;&esp;雪后的凤台行宫，巍巍绰绰，笼在冷月幽光里。

&esp;&esp;次第宫门，直入云中，直入夜色最浓最寒之处。

&esp;&esp;深宵宫门已合，十余名内侍挑了灯，默无声息地清扫蜿蜒玉阶上的积雪。

&esp;&esp;出使南秦的使节，明日午时前后就到，奉旨前来觐见皇后。

&esp;&esp;清扫玉阶的一名宫人，呵气成霜，将双手插进袖笼暖一暖，抬眼望月。

&esp;&esp;子夜寂静无声。

&esp;&esp;城中驿馆内，住进了入夜才抵达殷川的使臣韩雍一行。

&esp;&esp;明日一早便要觐见皇后，年迈的韩雍早早便已歇息。

&esp;&esp;有个随从送了衣袍簪戴来琴师任青的房中，嘱他明日殿上觐见照此穿戴，也不多话，掩门而去。

琴师唯唯称喏。

&esp;&esp;驿馆闭门，灯火俱熄，守卫昏昏欲睡。

&esp;&esp;无人留意僻处驿馆角落的房里，文弱的琴师，换了装束，假须遮面，来去如魅影。

&esp;&esp;自奉沈相之命潜入北齐，被选入诚王府中，他就成了琴师任青。

&esp;&esp;明日琴师任青就要被韩雍带入行宫，作为南朝乐人献给皇后。

&esp;&esp;今夜此时，潜出驿馆，他是离光。

&esp;&esp;是效忠先皇与长公主，效忠沈家的一名死士。

&esp;&esp;殷川是长公主的殷川，便也是南秦的殷川，是故国之土。

&esp;&esp;这是今生的最后一夜了。

他想在故国的土地上，再走一走，喝一口殷川之水酿的酒，看一看那轮照耀凤台行宫的月亮。

&esp;&esp;当年在皇城，目睹浩浩荡荡送嫁的队列，云霞蔽日一般簇拥鸾驾远去。

&esp;&esp;原以为有生之年再不复见，却不料风云翻覆，他这一枚棋子，在白子黑子间易色移位，终于落子在这凤台行宫。

&esp;&esp;咫尺之间，重重宫门隔断，依然如隔云端。

&esp;&esp;诚王处心积虑，寻到了琴师任青，等来时机将他送入行宫，送到皇后身侧。

&esp;&esp;这个时机，不只诚王等了许久，离光、沈相、皇后也在等。

&esp;&esp;许多人的刻骨苦忍，成败一举，就在明日。

&esp;&esp;就这把剑上。

&esp;&esp;剑出，则天下变。

&esp;&esp;沐浴洗去了一身乘雪归来的寒意和杀气，离光脱簪散发，盘膝独坐窗前。

&esp;&esp;身前几案上，放着一袭白衣，一支玉簪，一具古琴。

&esp;&esp;离光看着案上的白衣玉簪，唇角有讥诮淡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