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宣清记得，那天雪落得很大。

&esp;&esp;她的好师尊亲手掏了她的肺腑，挖去仙髓，做成一味药引。

&esp;&esp;他的爱徒凌羲光，距离登天梯还差一道仙脉无法疏通，而她的仙髓，恰恰好能接给凌羲光做疏通仙脉的药引。

&esp;&esp;“这是你作为一个炉鼎仅剩的价值，阿清，你最是懂事聪晓，该知晓这是独属于你的幸事。”

&esp;&esp;师尊捏起她的下颌，亲昵地喊她的名字，手上却做着这世间最恶毒之事。

&esp;&esp;拔出仙髓后，那高高在上的谪仙人又将她溺在水中。

&esp;&esp;好疼啊，宣清疼得想大哭，她想问问他为何如此狠心，最后却只能张着嘴，任由冰水灌满咽喉。

&esp;&esp;他似乎能猜透她的想法，虚无缥缈的声音透过池水，清晰地传入耳畔。

&esp;&esp;“既然你选择了凌羲光，就要想好自己会有这么一天……”

&esp;&esp;水中暗流涌动，宣清睁大了愈发涣散的眼。

&esp;&esp;她感觉自己的生命也随着水流缓缓流逝，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她包裹。

&esp;&esp;是，在师尊眼中，她永远只能是凌羲光的炉鼎，一个物件，必须物尽其用才是。

&esp;&esp;至于生死？

&esp;&esp;物件是没有资格要求生死的。

&esp;&esp;可是她分明还不想死。

&esp;&esp;她分明已经从无比艰难的时期走过来了。

&esp;&esp;她有了一个好名字，她不用再偷酒客的饭吃，她分明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街上，无需担心被谁撵，更不用担心无端端被人泼鸡血去晦气。

&esp;&esp;她还偷偷学了仙术，她甚至已经……已经可以为阿妹与阿娘报仇了！

&esp;&esp;凭什么？

&esp;&esp;她不甘心。

&esp;&esp;她不甘心啊！

&esp;&esp;眼泪尽数模糊视线，宣清使出最后一点气力伸出手，想努力地够到他的一点袍角，水面与水中的距离那般近，却如同隔了道天堑。

&esp;&esp;她渐渐沉入水中。

&esp;&esp;不到片刻，天地间恢复了宁静。

&esp;&esp;可片刻过后，浓郁的邪气自山巅弥散，狂风卷起乌云，天地瞬间被妖异血色所覆盖。

&esp;&esp;“支援！

来人支援！

魔族……魔族打到门口了！”

&esp;&esp;“是谁放的妖兽，为何这么多，噗啊——”

&esp;&esp;有谁不可置信地倒地，指着面前比罗刹还可怖的少年，浑身抽搐，口吐白沫：“凌羲光……你、你竟是……”

&esp;&esp;后面的半句被少年扼在喉咙间，再也发不出来。

&esp;&esp;而站在池水边的男子耳力极好，一句一句听得清清楚楚。

&esp;&esp;凌羲光……你竟是魔。

&esp;&esp;他错愕地抬眼，耳边响起无数修士的哀嚎，混合着魔兵魔兽的怒吼，还有刀剑刺入血肉之音。

&esp;&esp;局势瞬间变化，入魔的少年浑身萦绕着令人生畏的杀气，直冲寒池而来。

&esp;&esp;男人眉目一肃，正要伸手做挡，可那少年只是化为巨蛟，潜入水中，捞起奄奄一息的少女。

&esp;&esp;只见那巨蛟睁着血色红瞳，冷厉的目光扫过眼前谪仙般的男人：“师尊，或许我如今该叫您玄祝仙君，您好好想一想，为何我的天赋极高，却终有一道仙脉无法打通？”

&esp;&esp;男人不答，目眦欲裂地死盯着眼前的蛟龙，瞬间认清了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