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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在城门外拉住缰绳,抬起头,遥遥望向心事重重的元和帝。
守门的侍卫走到马前,告诉他应当卸甲、卸兵器。
贺北望一言不发地拆掉身上重甲,留下黑色单衣,背上的刀被他解下来,却没有交出去,而是转而握在手中,吊儿郎当地问道,“这刀是我养父留给我的遗物,他说这刀就是我父亲的化身,你们让我把刀交出去,岂不是辱了我父亲?”
他的声音朗朗清清,元和帝听得一清二楚。
“罢了。”
元和帝沉声下令,“放他进来。”
贺北望就这样衣衫不整,落拓不羁地进了京城。
从城楼下来,狂风席卷而过,温卿山握在手中的丝帕也被吹走,飘飘扬扬,伴着雪花,打着旋儿地落下。
她伸手去捞,却只捞到冰凉的雪。
丝帕最终的归宿,在贺北望的掌心。
少年抬眼望过来,眉毛染了雪,眼里却流淌着炽热的风流之气,惹得温卿山平白无故脸红一通。
她别过头,没敢去将丝帕要回来,余光却瞥见少年慢条斯理地叠好丝帕,揣进了怀里。
……
“公主在想什么?”
塔里凑到她面前。
温卿山的回忆骤然被打破,缓过神来又看见一双轻佻的眼,没好气地说,“在想你的嘴能不能缝上。”
说完,拂袖而去,留塔里懵着一张脸,在风中静默。
片刻后,他回过神来,拍了拍翻译的肩膀,让翻译教他一句中原话——公主真带劲。
暮春时节,南方的天气彻底暖和了起来,车马行程加快,赶在暑气冒出来前,进入了西北之境。
然而在进入到西北后,昼暖夜凉,把温卿山的身子折腾了个厉害,为了让她适应这边的气候,行程也就慢了下来。
塔里特意吩咐车队在天门关停留数日,为的就是找中原大夫来看温卿山的病。
自从贺鬯、贺关山死后,贺家在天门关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,温卿山趁着大夫来看病,顺便问了天门关如今的守关人是谁。
那大夫深深叹息,谨慎地左顾右盼好一会儿,才告诉温卿山,现在的天门关明面上还是贺家旁系血脉在看管,其实早就被明兹国渗透了,贺家不过是他们的傀儡,借着贺家中原人的身份来打理着城中要事。
“那贺北望呢?”
“谁?”
“贺家长子,贺北望。”
“你说相国那不成气候的独子?”
大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,“他那野性子,文和武,样样不会,他留在这儿,除了让大家添堵,还能干什么?”
“那他……已经不在这里了吗?”
“他啊,早就没脸待在天门关了,估计早就死了吧。”
大夫道,“当年但凡他用点功,跟着贺相国、贺大将军学学兵法,也不至于……眼睁睁看着他的两个父亲,被活生生地斩首……剥皮……”
温卿山手轻微抖了下,汤药顺着下巴流下来,大夫忙递上帕子,“公主您慢点。”
她从来不知贺相国跟贺鬯将军的死状是这么凄惨,当年贺北望回京,也不过是寥寥片语就将战场情况带过了。
她记得那场接风宴,贺北望把酒当水喝,灌得自己双眼迷离,连路跟柱子都分不清,一头撞上柱子,惹得身后的婢女都在发笑。
一个没有半点本事的相国之子,一个承载不了半点家族期许的废弃棋子,谁都敢笑话他。
一袭黑衣,融于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