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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老爷背手坐回东边屋去,坐在摇椅上合了眼儿,大郎打了个眼色给朱氏,朱氏知道王老爷不会拿这个发作,微微摇头,苏氏点了灯笼出来,几个人送到大门口。
苏氏等丈夫走出十步开外喊了一声:&ldo;拿稳了,别把梅姐儿的布掉了。
&rdo;喊得四领八舍都晓得梅姐儿带东西回去了。
到了王四郎家门口,沈氏还得跟他客气一番,问他要不要茶喝不喝甜汤,推来挡去说了几句,王大郎才家去。
此时蓉姐儿早就睡了,沈氏把东西拎到堂前,看一看花色就晓得这布是给梅姐儿,她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婆婆,觉得她心不正,人不厚道,若不是因为她,几个姑子的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,不乐意拿她给的东西帮蓉姐儿裁衣裳,便全给了小姑,只把吃的捡一些出来。
沈氏拿了竹筐子跟小姑坐在一处fèng袜子,梅姐儿自家绣着手帕,在帕角上绣一朵梅花,两个用一盏油灯只好挨在一处,头压的低低的,沈氏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朱氏的事。
梅姐儿原来没把那个荷包当回事儿,本来就是亲爹给她的私房,可朱氏这么一说她倒觉得自己做错了,吱唔两声只说朱氏没为难她,便不再提。
两个人正说着话,外头响起了拍门声,此时烟火花灯早就散了,若不是王四郎要远行,沈氏也不会熬着给他做袜子,听见拍门两人对视一下,沈氏拢了衣裳出去,隔着门问:&ldo;谁呀?&rdo;门那边是个男人的声儿:&ldo;弟妹,是我!
&rdo;这管声音听着耳熟,却想不起来是谁,沈氏听他这一句倒不知道如何作答,思想一回又问:&ldo;告罪了,我当家的正当着差,这位大哥有事明儿再来寻他。
&rdo;门口那男人却不依,又拍了一回门:&ldo;弟妹且把门开一开,我这里有些物事要给四郎,他叫我送来的。
&rdo;这话不说还好,一说沈氏便起了疑,她抱着蓉姐儿回来的时候丈夫还没说过有人要送东西到家里来,更何况是在这半夜里头。
王四郎有个毛病,爱吃醋,倒比妇人更会拈酸,沈氏未嫁他之前,沈老爹是想把她许到领镇去的,为着那家给的彩礼高,后来还是沈大郎说动去的,他不想妹妹嫁得太远,有个事儿娘家人帮衬不上。
王四郎到会子还记着那个领镇姓范的人家,两个在一处还要调笑两句&ldo;姓范的如何如何&rdo;,虽则送东西不是一回两回,这半夜里来还真是头一遭。
见沈氏迟迟不应,那人急了:&ldo;这是走货四郎该得的一份,还有给弟妹添的钗环,女儿的金锁,都是好货,我带着不便,弟妹且开开门。
&rdo;沈氏不是见钱眼看的人,既是事涉金银,自然要让这人跟丈夫当面交割,若是短少了什么,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跟人攀扯的清。
&ldo;烦请大哥明儿再来一遭,四郎实没交待,不是寻常事物,不敢领受。
&rdo;沈氏放低了姿态推拒,梅姐儿倚着房门往外看,帮上一句:&ldo;嫂嫂,我也听得声音耳熟呢,要不看门瞧瞧来的是谁。
&rdo;那人听了越发叫开,沈氏越是不敢,她不是个有急智的,只闷着不作声儿,还是间壁徐屠户听见声儿开了门,冲着大街吼了一嗓子:&ldo;别个男人不着家,你明儿再来费得了什么事儿!
&rdo;想也是徐娘子把他支出来的,大冬天谁不恋被窝,徐屠户这一声带足了怨气,那人吃这一吓退了回去,沈氏隔着门听见没了动静,想着明儿要谢谢徐娘子,回屋一看蓉姐儿被吵醒了,正捂在被子里转眼睛,看见娘来了才打个小哈欠,睡了过去。
蓉姐得幸拜干娘第二日王四郎早早换了值回来,天蒙蒙亮就到了家,沈氏头发都不及挽赶紧到厨下给他热羊ròu,烫了碗面条,摆在托盘上端进内室。
羊ròu炖了满满一沙壶,到吃了才舀一碗出来,上了锅好几回,此时早就煮的ròu皮稀烂,已经切不成大块,拿来下面却最好不过,王四郎有滋有味的吃了两碗,这才摸着肚皮伸个懒腰。
沈氏把夜里的事告诉了他:&ldo;你也真是,叫人送银钱不能赶个天亮,我且不知道怎么回人,今儿人来了你请人家喝碗酒,道个不是。
&rdo;谁知道王四郎一听就变了脸色,他&ldo;忽&rdo;的立起来,浓眉一凛,满面寒霜,他哪里叫人送什么金银来,怕是知道他昨日当值回不来,特意包了东西送家来,好诳沈氏收下,这起子人是想把事儿赖到他头上了。
若是寻常愚妇,只怕已经开门拿了赃,王四郎冷笑一声,又问那人是谁,沈氏只道声儿听过,却想不起来是谁,想必是往常曾到家里来过,叫他出去吃酒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