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，想尽了办法非逼她发火。

眼下就跟街头巷尾的无赖小儿一个样，捡起来一张纸，一条条撕碎了揉成团，一个接一个的往她头上扔。

这人弓马娴熟，耍起无赖来也是个中好手。

纸团子个个命中，还有零星几个砸中她侧脸，逼得人忍无可忍。

&ldo;你放肆！

&rdo;云意回过头，一双杏眼狠狠瞪他，恨不能活撕了眼前这个混账王八蛋。

他居然点头附和，&ldo;嗯嗯，末将放肆，末将大胆，末将该死。

&rdo;&ldo;你‐‐&rdo;&ldo;怪只怪你自己‐‐&rdo;咚，又一个纸团命中。

&ldo;你混蛋！

&rdo;&ldo;谁让你不搭理爷？爷跟你说话，你那双眼睛往哪儿瞧？&rdo;他亲力亲为，真捏住她下颌把她的脸强行扭过来，正对自己，&ldo;你得看着爷。

行了，这样正好，开始吧，有什么想跟爷说的？爷都听着。

&rdo;&ldo;我‐‐&rdo;想说的话没能出口，他已然拿起&ldo;武器&rdo;作势强攻，她便只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，心不甘情不愿地与他闲话家常，&ldo;又到乌兰城外，你就不怕再有天降悍匪？&rdo;陆晋不屑道：&ldo;人头都送到手里，当即吓得尿裤子，窝在家中半个多月不敢出门，再来？量他也没这个胆。

&rdo;他如此说，云意反倒来了兴致，难不成他早就知道自己绿云盖顶，却仍旧忍ru负重甘心低头，甚至就是他拱手相让玉成其美？&ldo;你知道上一回杀来的匪徒受谁指使？&rdo;陆晋见她眼珠子晶晶亮，也学她那副好奇模样，手撑着下颌，坏笑道：&ldo;你说呢？&rdo;云意垮下脸来，&ldo;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虫，我哪知道。

&rdo;&ldo;末将以为公主上天入地无所不知无人不晓，什么文徽明的字，仇英的画，左一派右一派，中间还有和事老找不着队伍，按说把这群什么什么派的人都抓出来，一人发一柄长枪，打死了了事，也不用往后几十上百年海各自骂骂咧咧没完没了‐‐&rdo;他这话实在酸得掉牙，偏又乱七八糟浑说一通，让当世文豪通通cao家伙干架？这样损的招数，也亏他想得出来。

云意让他几句话带进去，一时没能绷住，扑哧一下笑出来，&ldo;胡说八道，那都是隔着辈儿的人了，打什么打？面都见不着。

&rdo;陆晋双手抱胸，好整以暇，&ldo;那你中意哪一个？看不上文徽明，又瞧不上那什么仇英，你这么个堂堂读书人，总得有个挂着画像磕头上香的对象吧。

&rdo;&ldo;什么磕头敬香，什么读书人？都哪来的混账话。

&rdo;云意听得头疼，只觉得他与她之间隔着一重高山，请了愚公来，三生三世也未必挪得干净，&ldo;我心里从来只佩服我自己，书画双绝，天下第一。

&rdo;她信口胡诌，没成想他却当了真，抚掌大笑道：&ldo;正巧，爷也觉着自己行军打仗从无敌手。

爷与云意果真知己。

&rdo;要不是还得顾忌着女儿家的体面，她真想学学萤时，当下就给他个白眼。

男人无耻起来，果然是无边无界的。

她忽然间觉着，陆晋看起来，比原先蠢了不少。

离城门还剩二三里路，陆晋临走压着她乱啃一通，提前下了马车跨上其格其马背，其格其闻到陆晋身上的味道，很是轻蔑地打了个响鼻，哼‐‐那个长辫子女人可越来越不合口味了。

云意也靠着车壁暗自咬牙，迟早要把这匹好吃贪色的蒙古马做成油煎、清炖、红烧三吃。

这一人一马积怨已深难再调和，陆晋是有眼难辨，蒙在鼓里，一夹马腹，利箭一般冲到队首。

而云意这厢留下一小队人，自岔道口与其分开，自小西门摇摇晃晃进入乌兰城。

远远似乎还能听见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，即便山长水远，也足以想象，将军百战回城，是何等热闹场面。

在人前，他又是高头大马，凛凛威风，仿佛一个眼神已堪破敌军。

她安身立命之术，不在权谋也不在聪颖，在于一双眼看得破世间百态，谁人如何禀性，如何前景，她只需一面就能猜中七八分。

对于陆晋，她亦早已经明澈于心，只不过连她自己也入了迷障，玩起了自欺欺人的把戏。

但现实从来不是你遮住眼，就能如你所愿。

天黑时再次回到囚了她多时的宅院，后院秋千下，海棠花已落，风吹月桂像，谁算得准时光飞逝，转眼就是初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