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从床上爬起来，他发觉自己浑身是汗，手打在了右边的墙上，手背骨节蹭破了点皮，跳痛地红肿着。

&esp;&esp;张和才嘶嘶抽气，皱着脸身子躬下去，左手抓右手，伤口不大，但正因为不大又新鲜，反显得格外疼，摸也不是，不摸也不是。

&esp;&esp;和他藏在梦里，欲盖而弥彰的那些心思一样。

&esp;&esp;但他确实不敢。

&esp;&esp;他连仅去摸的勇气都无。

&esp;&esp;深吸气半晌，他慢慢缓过劲头来，直起腰掀开被，欲翻身下床。

&esp;&esp;视线方一挪转，张和才忽见视野中有红，他骇得梗了梗嗓子，定睛观瞧才发现是香案上绿玉蟾蜍的双眼。

&esp;&esp;那双红宝石在月光下微微泛光，亮得夺人魂走。

&esp;&esp;张和才咬牙起身，伋着鞋走过去，一把抓了蟾蜍塞进织锦香袋里，指着它低声道：“明儿你就给我呆里头得了，又红又绿的什么玩意儿，不吉利。”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倒了杯水饮净，张和才转身上榻。

&esp;&esp;

&esp;&esp;待药柜给他装好，交了银子，张和才揣着两包药匆匆出门，直奔城中眺楼下。

&esp;&esp;乌江府大，人丁旺，做生意的买卖人也多，但即便如此，这时节寻常年月戊时也都收摊上板了，哪里及今日这般，快到一更，仍堂堂皇皇开着。

&esp;&esp;四下里夜摊夜市灯火通明，食铺夜里比勾栏生意更好这还是头一遭。

&esp;&esp;此时挤入乌江的皆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，是来观战的，不是来寻乐子的。

高手决斗这件事，不仅参战的人得清醒着，观战的人也非得清醒着不可。

&esp;&esp;越近眺楼人越多，张和才寻了眺楼背阳北面一条巷子走进去，在一只野馄饨摊上坐下，招手叫了一碗馄饨，想了想，又叫了一壶酒。

&esp;&esp;张和才并不是个很能饮酒的人。

&esp;&esp;实际上，他根本不能喝，但方才那一碗老白水儿的劲头快要过去了，想要在这群人中间坐到三更，张和才必须得喝。

&esp;&esp;只有酒能在此时拖住他战战的双脚，不叫他逃回府中去。

&esp;&esp;在坐上等了片刻，馄饨上来，张和才起筷吃了几个，酒也上来了。

&esp;&esp;张和才看了眼酒壶，拉住伙计道：“哎我说，你们这儿怎么回事儿？酒上得比饭晚？”

&esp;&esp;伙计哟了一声，苦着脸躬身道：“三爷，可您说呢，今日来坐的哪个不是能喝个几壶几坛的？我们这酒都快断供了，您多担待着罢。”

&esp;&esp;张和才打量了他一眼撒开了手，低头再度吃起来。

&esp;&esp;馄饨摊上的劣酒自然比不得十文钱一碗的老白水儿，余劲不足，但胜在上头快，张和才就着咸菜馄饨饮下那一壶酒，摊头一坐，便坐到了三更。